听到檀君的条件，连阔先没说话，左手从纤尘脑后伸出来，手中正捏着天过留给纤尘的那最后一封信，对着檀君晃了晃：“怎么样？我想你已经看过了，这信上什么密码都没有吧？！哼！这个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天过在哪里，你又如何知道的？”

“你对她催眠了？”檀君有点紧张了。

连阔不屑：“废话，我又没有你那些大众情人的手腕！”

檀君考虑了一下：“连阔，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你放了她，我们今天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反正你我身上的窃听器都关了，今天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存在过的证据。”

连阔冷笑：“白马王子！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女人……啊，要是你今天不来多好哇，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把她放了。但是现在，啧啧啧——你以为我会那么傻？放了她，你马上就会杀了我！”

檀君在后面用枪顶了一下受伤的黑衣人：“走！”边向前慢慢移动边对连阔说：“要不这样吧，我们一个换一个，我带纤尘走，你们两个人两把枪，我不敢轻举妄动的。”

这时只听一声枪响，黑衣人“扑通”歪倒在地上。连阔把枪收回来，继续指着纤尘的头：“哼！象这样的废物，只要组织愿意，一招一大把。我说檀君，我这样和你说话实在是太累了，你把枪放下，我们再慢慢说。”

檀君没办法了，只好蹲下身把枪放在地上，再慢慢站了起来：“你想怎么样？”他感到肩膀上的血渗了出来，感觉右肩上粘乎乎的。

连阔也站了起来，但依然用枪指着纤尘的头：“我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你有。很简单，二选一，要么你从这楼上跳下去，要么我杀了你们俩再跑到国外去。我希望你自己跳，组织要培养一个国安局探员是很不容易的，我自己很辛苦才做到今天，为你们这点屁大的事就让我暴露实在太不划算了。”

檀君轻蔑地一笑：“你脑子进水了？你真的认为我会为这个女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连阔也笑：“以前我也不认为，可是刚才你自己把枪放下了……”

“那你干脆开枪算了！怎么，不敢用你的枪杀我？”

“聪明！地上死的这些人我都好解释，即使杀了这个女人我的报告也好写，唯独杀了你就很麻烦……”

檀君沉默片刻：“连阔，还有没有其它的解决方案，比如有没有可能让我加入你们的组织？”

“不可能！你以为我后台的组织是什么？随便就可以进人的？别说我不相信你，就算我们形同莫逆，组织也不会接纳你！告诉你吧，我在组织里其实是很小的角色，大人物还在后面呢……我跟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你到底跳不跳？！”连阔握枪的手用力戳了纤尘一下。

檀君扬起一只手阻止住连阔：“我跳！”说完慢慢走到楼边，向下看了一眼，转过身，发现连阔也架着纤尘逼了过来。

此时楼边的风很大，三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纤尘的一只手臂被连阔拖着，半站半歪着身子，口水还在不断往下滴，但眼神直盯着楼边的檀君，轻微而痛苦地摇着头。

檀君知道纤尘的意识已经有些恢复了，应该最多再过半小时她就能恢复常态，于是问连阔：“你答应我，在我跳下去后一定要放了她！她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

连阔认真点着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放她的，而且我的报告里还会写你如何与国际间谍苦战后坠楼英勇牺牲，你会成为国家的英雄！”

檀君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想最后对她说几句话。”

连阔把纤尘的身体扶正了一点，但依然用枪顶着她的头：“很遗憾这种情况下我不能离开。你说吧，就当我不存在……别太感动啰！”

檀君没理他，眼睛只看着纤尘的脸，坚定地说：“小纤，我不知道你何时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但一定就从那一刻起，我整个人就成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对吧？可是，在那一刻之前，你……有没有曾经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动心过？”

纤尘此时没有摇头了，也没点头，只剩泪水长流。

檀君继续说着：“而我，却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从照片上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眼中那明亮的忧愁。所有你在的照片都显得特别的空，除了你，空无一物，甚至空到边上有连阔的脸我都没有注意到——呵，荒唐吧！国安局的专业解码探员，居然连十几张照片上出现的同一张熟悉的脸都没发现！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说到这儿，檀君的眼神转向旁边的连阔，仇恨而沉默。

连阔耸耸肩，撇嘴说：“看来我应该感谢你们纯真的爱情，不然早完了，是吧？我追查那记者好久，被逼得把他老婆孩子都灭了口，还是没找到那些可作为关键证据的相片，真没想到居然在你那儿。”

檀君继续对纤尘说：“小纤，一开始我的确在演戏，但后来我越来越想要去保护你。我甚至想，等这个案子一结束，我就向局里打报告辞职，和你一起相守在任何地方，不管是野地山村，还是墓园之城。我知道，你一直心里就只想着天过，而我不知道，天过是不是同样心里想着你，或者，会不会象我这样爱你。我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离开，一定不是因为你，而我——却可以为你而死！”说到这里，檀君的泪水崩然而出，泪光中，他看见纤尘困难而颤抖地向他伸出一只手，象要抓紧什么，手指却无力合拢。

檀君稳定一下情绪后，梨过而笑：“小纤，谢谢你！记住，今天你离开这个天台后，一定要马上离开这座墓园之城，尽量不要选择任何交通工具，走得越远越好！假如……在路上偶尔吹来一阵今天这样的大风，你会倾听一下吗？因为那是我在对你说话……”

“你够了吧！想拖时间么？！”连阔恶狠狠地说。

檀君轻轻拭去腮边的泪水，站到楼沿边，这时大风象突然停止一样无声无息了，他转头仔细看了一眼纤尘的脸，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厚纸，交到纤尘手上，帮她握紧：“这个，留给你作个纪念吧……再见了，我至死爱的人！”话音一落，檀君甩手飞身而出，在空中转过身来，伸出右手，向纤尘告别。檀君身后的天空中，一脉橙红色的流星远远划落，划向天地之交的尽头。

那一瞬间，纤尘全身一震，泪水比先愈加汹涌，手攥着纸死死扯向檀君的方向。同时，看见檀君一跳，连阔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满脸得意的笑，拿枪的手也在轻松地向下落的檀君挥动着——哼！这就是爱么？居然会让一个这么聪明的男人去相信放弃自己的生命可以拯救这个女人，简直是太天真了！

猛然间，连阔脸色大变，只见檀君微笑着一边挥手，一边左手却从身后抽出一把枪来，连阔刚想作出反应时檀君下落的枪口已经印正了他的眉心。

纤尘感觉脸侧“嗖”的一声，连阔的后脑爆出一丛血花，扛了几秒钟就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鼓着眼，嘴里嗫嚅着：“两……两把枪……”在地上抖了一会儿，连阔挂了。

纤尘身体前倾，跪在楼沿边，极目下望，此时檀君已经很远了，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很快他的身体也消失在楼下的树丛中。这时纤尘才“哇”地哭出一声，然后看着楼下自言自语着：“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十几分钟后，纤尘终于站起来，慢慢展开手中檀君最后留给她的纪念——正是那张初二十班同学给檀君画的像。纤尘捂着嘴又发悲声，但她很快就仔细把画收好，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