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扒茅根根和筒管都有了！你看，小玉都给我们送来了！”付老太进了院子，就对着堂屋西边的屋子笑着喊道。

然后付大爷就黑着脸出来了，对着付老太不高兴地凶道：“娃儿们都才喝了药睡着了，你这一嗓子都把人喊醒了！病哪个时候才得好？说你好多次了，就是记不住是不是？”

付老太被付大爷这么一顿批，她立刻就像考试不及格被家长批评了的小孩子一样，蔫蔫的，略带委屈地微微低着头，再也不敢开口了。

汤玉正觉得这连老虎都不怕的付老太，在外人面前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对着付大爷又是温柔可怜样子，这性格实在是很可爱，却没注意自己手上的篮子被付大爷抢了过去。

“这扒茅弄得还不错！”付大爷从汤玉手里抢篮子去，就拿出一根芦苇根和芦苇筒看了看。

汤玉刚还想谦虚两句，却不想付大爷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把篮子又丢给付老太，自己一个人进了西屋。

付老太很是自然地拎起篮子就往厨房走，整个院子就剩下汤玉一个人了，这让汤玉有些哭笑不得。

汤玉在院子里打量了一番，发现屋檐下正堆着一撮箕还没有剥完的笋子，就扶起一边的小板凳，自己去帮忙剥笋子了。

剥完了笋子，汤玉又在院子边上的水井里打了半桶水来上，给院子撒了水，又收拾了院子里的垃圾物什，忙了一上午，出了一身汗。

中途付老太倒是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看，然后也没有说什么，由着汤玉捣腾，不过嘴角倒是微微地有些笑意。

汤玉刚打扫好院子，付老太就端着两碗药站在一边看着她。不用付老太开口，汤玉就笑呵呵地跑过去接过一碗药，跟着付老太进了西屋。

一进去那屋子就觉得里面闷闷的，所有窗子都是关起来的。屋子里面靠着墙有三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两个或者三个孩子。

汤玉努力地认了认，却只认出王大方家的二娃，和豆子隔壁家的严小飞，其他几个孩子汤玉脑子里却是没有印象的。

好在付大爷跟付老太都是一副话不多的样子，倒是没有人会来考汤玉谁是谁家孩子的问题，这时候汤玉也要庆幸他们不怎么理睬她是好事了。

但是其实付大爷倒不是真的不理睬汤玉，而汤玉上午在院子里帮忙也不只是付老太看见了，付大爷同样也在一边观察着她。

一个八九岁的姑娘，要不是父母双亡，上面没有亲人照料，下面又带着两个小的弟弟妹妹，谁又会这么早懂事起来？这本是该童真童趣的年华，却只因为家境而变得比同龄的孩子更早黯世事，不得不说，付大爷就算一把年纪，也忍不住要为这孩子掬一把辛酸泪。

但是，这些他都不会说出口，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孩子会做到什么地步。所以从汤玉端着药碗跟付老太进屋开始，付大爷就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汤玉的一举一动。果然，这孩子没有让他失望！

汤玉进门时还有些不适应屋里的光线，微微地眯了眯眼，但脚步却没有停下，只是更加小心地跟着付老太。然后看付老太把药放在门口旁边窗户下的木桌上，她才也跟着放下药碗。然后她小心地望了望床上的孩子，除了在看她认识谁之外，更加注意观察每个人的脸上的麻疹出透情况，一脸严谨的神色，根本没有那些连大人乍一看孩子脸上全是痘疹，都觉得惊恐的样子。

付大爷暗自点了点头，开口对着付老太和汤玉吩咐道：“喂药！”

然后他出了西屋，去帮忙把剩下的药倒了端来。

汤玉自觉地看着付老太怎么叫醒孩子，怎么把药给喂了。然后自己跟着去叫醒孩子，接着问药。

当然不是所有的孩子生病时，都是像小琪那样配合的。

比如汤玉喂完了她认识的王二娃、唐躲娃儿和严小飞之后，开始去喂一个看着像是发疹初期且精神较好的一个孩子时，那孩子居然当着大家的面就哭闹起来，这让就比他大一岁左右的汤玉有些无奈。

付老太有些不耐烦那孩子的哭声，又吼道：“是不是想天天呆在我屋头天天都吃药啊！现在不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吃黄连！”

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被付老太的声音吓到了，还是懂的黄连是特别苦的药，总之那孩子顿时收了声儿，乖乖地把药咕噜咕噜地全喝完了，而且还不是汤玉喂的，直接端过碗一气猛喝的那种。

“嘿，赵婆婆最好了！这药熬得比上次的好！没有以前的苦！”那孩子喝完药打了个嗝，一脸献媚地对付老太说道。

“就是唐清娃嘴巴甜！哼！生个麻子差点把你娘和婆都骇死，你娃儿一天倒是机灵得很！”付老太嘴上还是凶巴巴的，但是那话里却是在打趣这唐清娃儿。

唐清娃儿大概也是吃这套的，看付老太不再吼他，就又更加卖力地讨好卖乖。

“不得骇到哪个的！我娘都说我清娃儿是村里头最好看的娃儿！就算生了麻子也比其他生麻子的娃儿好看，嘿嘿……当然，那还是要多亏赵婆婆给我吃的药有效果，护住了我的美貌哈。”

汤玉站在旁边一听到“美貌”这个词，顿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哼！小油嘴！”

付老太又端起一碗药去喂最后一张床的两个小姑娘。

那两个小姑娘本来很怕苦，但是听了唐清娃儿说药不苦，且不知是不是爱美心理作祟，也学着唐清娃儿的样子，大起胆子接过付老太手里的碗，直接小口小口地把药喝了。

一个小姑娘虽然喝完了药，但是却在一边嘤嘤地哭了起来。

另外一个小姑娘虽然没有哭，但是却扁着嘴骂起唐清娃儿来。

“唐清娃儿你个狗不理的大骗子！哪个说的这个药不苦？明明还是像今天早上喝的那么苦！你在捏着鼻子哄眼睛啊！”

唐清娃儿得意地笑了笑，回嘴嘲讽道：“自己嘴巴小喝药不中用，骂人倒是顺口得很！”

“哼！”小姑娘却没有话来反驳他，只好拉了拉同一张床，却还在哭的小姑娘说道，“云云，我们以后好了不跟唐清娃儿耍哈！”

叫云云的小姑娘，虽然还在哭，但是却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