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替我跟一下那边的情况。他……”盛林往身后看了一眼,工作人员正把昏迷的侍应生往担架上抬,“好像伤得有些重。”
孟慎也看到护栏底下的一小摊血迹,点点头:“行,我跟着他。那让鹏辉送你……”
“不用。”盛林皱眉摇了摇头,“谢了。我一个人可以。”
孟慎看盛林神色还算平静,也没再坚持,拍拍盛林肩膀,转身跟上抬担架的人群。
盛林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后去停车场取车。
车子离开会所驶出一段停在路边。盛林按下车窗点了支烟,吸到一半孟慎的电话打进来。得知那边没有大碍,盛林跟孟慎闲聊几句挂断电话。
今天失控了。
盛林仰头倚在靠背上,把吸进的烟雾吞进肺部。
十八岁之后他手底下就有分寸了,二十岁后基本没再动过手。可今晚那一脚踹出去的时候,他完全没考虑到“后果”这两个字。
“我不想看到我的儿子变成一个可以无视别人尊严甚至生命的纨绔子弟!”
“那你呢?!我也不想看到我的父亲变成一个口是心非装模作样的骗子!”
记忆深处,很多年前跟父亲争吵的一幕再次浮现。
那时他有多大?十五或是十六?
突然意外得知自己最敬爱的父亲竟然还有过另一个家庭、另一位妻子,甚至另一个儿子,正处在叛逆期的他好像一夜间遭受到了全世界的背叛。他到处惹是生非,与人无谓争斗,肆无忌惮得用暴力宣泄自己的愤怒、失望、悲伤,还有……恐惧。
是的,还有恐惧。那种明白自己不再是唯一,忐忑于也许会被舍弃的恐惧。
香烟燃至尾端燎到指尖一小片皮肤。盛林身体一颤,从回忆中醒过来。
他愣着缓了会神,把烟蒂按灭在烟火缸里,突然扬手锤了一下方向盘。车喇叭冷不丁叫一声,惊得一条过马路的狗猛地跳起三尺高。
盛林不觉抿唇笑了笑,低沉到谷底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捏了捏眉心,重新发动车子上路。行至中途,盛林改变主意调转车头往近郊方向开过去。
他回国后图方便,在学校附近入手了一套公寓,平时除了偶尔在校留宿,生活起居都在那边。父母则在一年前搬离市区的住所,迁到近郊的秀春苑别墅常住。
郊区空气清新,对父亲身体康复有好处。
出了市中心盛林将车子开得飞快。提前将近一刻钟回到秀春苑,下车后却发现除去花园中的路灯,别墅里面没有一盏灯亮着。
盛林这时才想起,父母亲前些天就回邻省探望外公,最早后天才能返回,走前给保姆方姨也放了假。
盛林倚着车门呆了一会儿,甩甩头走上门阶。打开房门,沉甸甸的黑暗涌上来。盛林没有开灯,拖着脚步走进客厅,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三
大多数医院的病房总是很单调,还伴有各种难以令人产生愉悦感受的气味。
晏棽在临床医学专业读到大四,还是没能喜欢上这种气味。他以很小的幅度动了动头部,在不被人察觉的前提下,让鼻尖离散发着消毒液味道的枕套远一些。
疼,太疼了。
他的胃里像被塞进了一部微型绞肉机,缓慢而持续得将胃壁绞成碎末。很轻微的呼吸震动传到腹部,都能牵扯出加倍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