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棽眯起眼睛,伸出根指头点盛林额头,“别闹。”
盛林抿着嘴笑,极乖巧地点点头,捧着自己的蜜水送到晏棽唇边。晏棽想都没想,就着盛林的手喝了一口。
方姨却略感讶异。盛林极为注重个人隐私,与之相对,他的私人物品通常连家里人也不能随便碰。像这样与人共用一只水杯,方姨从来不曾见过。但她也没多想,一面摆好餐具喊盛林、晏棽吃早餐,一面称赞晏棽勤快体贴。
盛林给晏棽拉开椅子,“看吧,我就说他是贤惠的小媳妇,没说错。”坐下来,先给晏棽面前的碟子里夹满食物,“亲爱的,忙了一早上,多吃点。”
方姨被他逗得一直笑个不停。
晏棽叹口气拿起筷子,“你少说两句,我肯定能多吃点。”他却猜不到,盛林的那声“亲爱的”用了多大勇气才说出口;更加猜不到,因为这三个字,盛林心里有多么快活。
吃过早饭方姨把晏棽赶出厨房,不再让他插手。晏棽跟盛林上楼去他的画室。晏棽之前答应过盛林,有机会的时候给盛林做次人体模特。为这次聚会,晏棽翘掉了今天上午去附院的见习,下午到三点多才有课。择日不如撞日,盛林兴冲冲支起画架,指导晏棽摆姿势。
两人刚准备就绪,晏棽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讲了几句,盛林在一边听着脸色渐渐阴沉,果然晏棽挂了电话犹豫一瞬便对他说:“盛林,瑞文在宿舍住不下去了。他想让我陪他去中介看看租间房。”
盛林脸上没了表情,扔掉画笔说:“那我的画怎么办?”
晏棽明白盛林心里肯定不痛快,好声好气说:“改天,改天不管什么时间,只要你想画我就去找你。”
盛林转身坐进小沙发,掏出手机刷游戏玩儿:“行,随便您高兴。”
他答应得太干脆,晏棽反倒不太确定。在原地站了会儿,果真也不见盛林开口说要送他。
秀春苑地处远郊,背靠青山秀水,环境极佳,唯一的缺点便是交通不甚便利,要走出差不多一公里才能打得到车。不过能在这边置办别墅的,有一个算一个,出入都是私家车,计程车也的确没必要跑来这里开拓生意。
盛林兴致勃勃打游戏,好似完全忘记画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晏棽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往画室外走。
盛林一怔,跟着出去,就见晏棽头也不回下了楼,跟方姨道别之后干脆利落出了别墅。
方姨慌慌张张撵出去,不多时又跑回来,焦急地对盛林道:“林林,小晏自己走了!我劝不住他!”
盛林火气真的窜上来,站在门口看着晏棽出了别墅大门越走越远,咬紧牙关说不出一个字。
三十九
盛林僵立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方姨等了等,见已经望不到晏棽的身影,忙摘下围裙去拿车钥匙。
盛林忽然开口说:“不用送。他本事得很,用两只脚就能走回去。”
方姨当然不能放着晏棽不管,坚持要去送。
盛林兀地又道:“我说了不用送!方姨,这个家里,是不是只有父亲母亲说的话你才能听得进去?”
这话说得太重了。方姨从小帮着林静池把盛林带大,说是他半个乳母也不过分。盛林的脾气有骄纵的一面,但除了中学那几年不懂事,天天找林静池的麻烦,他从极少家里人发作。何况回国以后,他性情也已改善许多,待人接物都比过去亲切。现在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方姨愣了一下,眼圈慢慢发红。
盛林烦躁不堪,话一出口便后悔不及,草草向方姨道过谦,上楼躲回画室。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盛林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平时最喜欢的画册集,翻了两页便失去耐性,随手扔在一旁。不由自主又走到窗前,挑起半遮半掩的窗帘往外面看——他想看的人早就没影儿了。别墅前的马路空空荡荡,连只鸟雀也见不到。
秀春苑建在半山腰,山路蜿蜒,从正门离开要走大约一公里才能下到山脚。因地处市郊,即便到了山下打车仍然不易。运气若是不好,再走个一两公里也未必能碰上辆出租车。
盛林在窗边静默一阵,猛地扔下窗帘骂了句脏话,一路裹挟着旋风般的气势冲下楼去。他跑到车库随便钻进一辆跑车,踩下油门,伴随着发动机的嗡鸣震动,车子电闪雷鸣往山下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