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出了小院,面上落寞隐忍,抬头瞥见路边的一家酒楼,抬脚便跨了进去。酒楼里有些冷清,几乎没什么人。大厅里,掌柜的手执毛笔,脑袋一点一点地若小鸡啄米般上下摆动着。“啪”笔尖饱满的墨迹滴落在账簿上,迅速晕染开来。堂前的小二也以手撑头,正打着瞌睡。
“小二,上壶酒。”冷情冷彻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大厅,惊得小二惊慌失措的从椅子上跳起。
“还不赶紧招呼客人,臭小子。”掌柜的也从瞌睡中清醒过来,呵斥着睡眼朦胧的小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冷情淡淡的扫过掌柜的眉眼,掌柜的此时只觉浑身冷意直冒,额上开始不断地冒汗,睡意全无,也不待小二慢腾腾地磨蹭着,亲自去那酒了。冷情寻了靠角落有些阴暗的位置坐下,整个人便隐在了暗黑的阴影之中。
“客官可要吃些小菜,本店的小菜下酒很是不错。”小二忙进了冷情的身,殷勤道。
“那便上几个下酒小菜吧。”冷情语气冷硬,心情有些郁结的他周身泛出似有若无的杀气,让人颤栗。
“客,客官请稍得片刻。”小二只觉得浑身有些哆嗦,怕的话也说不连贯了,说完便急急奔向内堂,哪还有一丁点的睡意。
大厅里只剩了冷情一人,初夏的蝉鸣伴随着微风送入大厅,打破了一室的静谧,冷情的眉宇之间忽而多了忧愁掩在阴影之下叫人看不真切,如若此刻有人看见闻名武林的天下第一杀手冷情此等模样,平日里见惯了他满脸肃杀,杀人不眨眼,此时定是不敢置信的吧。
“客官,您要的酒!”
“客官,您要的小菜。”
掌柜的和小二急急的捧上酒菜,倏忽一下不见了人影。
冷情也不在意,径自拿过酒壶,自斟自酌起来。浓烈辛辣的酒冲入口腔,带给他满满的快感,他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面上渐渐显出红晕,眼中却越喝越清明。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被迫无奈地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本来他和娘两个人在山间相依为命,在山间过着平凡的生活,虽然清贫却快乐安心,但自从遇上了恶魔般的那人,他的幸福生活便被彻底地毁了,瞬间掉入了无边的地狱。永远记得第一次杀人,自己恐惧无措的模样深深地映在了那人的眸间。他眼睁睁地看着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生命,下一刻便气息全无的躺在冰冷的地上,汩汩地冒着血,衣衫上的红刺得他眼睛生疼生疼的,那人惊恐的眸大大的地瞪着。他看了看满身血迹的自己,握剑的手一直抖个不停,他拼命地克制着自己想吐的欲望。他转身想逃,可是他不能,娘的安危是他唯一的牵挂,那人说过,只要自己乖乖的帮他做事,娘便平安无事。那一刻,他多么的恨自己是什么武学奇才,就因为骨骼惊奇,他的命运便如此的不堪。从此,那满眼的红将伴随他一生,挥之不去,成为他内心深处无法摆脱的梦魇。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杀人,直到自己麻木不堪,没有一点感觉,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冷情慢慢地陷入了回忆里,眼里有些泛红。杀人的时候,他是一个没有心的木偶,面对娘的时候,他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娘,他会帮他完成那件事,之后,他便会寻个机会,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侍奉娘终老,用余生去洗涤心间那刺目的鲜红。
“小二,上酒。”冷情扬了扬手间空空的酒壶,大声喊道。
躲在角落的小二耳听得冷情唤他,怯怯的送上酒,慌不迭地躲得远远的,睁着双惊恐的眸看着冷情,心间暗暗祈祷着让他赶紧喝完离开。
不知不觉,暮色将近。“啪”冷情丢下了几块碎银子,起身,脚步有些虚浮的出了酒楼。他虽脚步踉跄,眸中却依然清明,作为一个成功的杀手,必要的警惕是不可少的,永远也不能把自己灌醉,否则,明日的太阳便是个未知数。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冷情眯了眼,看着落日的红一点一点的消逝在天之尽头,抬脚穿过喧嚣的人群,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对面酒楼的窗口,穆护砂见冷情出了酒楼,丢下一锭银子,跟了上去。直觉告诉他,跟着冷情或许就能找到颜梧的下落。
冷情拐进了幽暗的小巷,慢慢地超朝着城外走去。出了城,他脚步顿了顿,嘴角微微扯开一个弧度,冷意爬上染着红晕的面颊。他提气,跃入了林间无人的小径,衣袂翻飞,片刻已在几丈之外。人迹罕至的林子深处,一座无匾的府邸傲然而立。冷情伸出手,有节奏的敲打了几下门,一粉衣少女应门而出,恭敬地行了个礼,闪身,迎了他进去。
穆护砂紧跟着冷情入了小径,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面前的林中弥漫着淡淡薄薄的雾气,泛着丝丝诡异缠绕在一起,迷了人眼,什么都看不真切。穆护砂耳边忽然想起今早在酒楼听到的谈话。
“听说了没,又有人误闯了城外的那个地方。”
“是啊,好端端的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就算里面真的有什么宝物,丢了性命也是枉然啊。”
……
原来,据传城外的密林深处藏着宝物,人人都郁得之,可是进去的人没有一人活着出来,去的人前赴后继,到最后却都是一样的结果。渐渐的,去的人少了,只有一些不知情的外乡人误闯,丢掉性命。
穆护砂看着眼前这片烟雾缭绕的林子,心下渐渐清明起来。想来这地方是被什么人布了阵法,一般的人很难闯过,贸贸然地闯入只会丢了性命。布阵之人显然是不希望有人进了去,看来是藏了什么秘密,为了不被人发现,所以才布了这个阵,让世人以为这只是一个禁地而有所畏惧。穆护砂掩了口鼻,暗暗地记下了这条路,慢慢地出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