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护砂呆愣愣的站着,一眼不发,眸间有些泛红。
“小穆,小穆!怎么了?”正打扫的起劲的颜梧回头,看见神色异样的穆护砂不由地唤道。从进了这个宅院开始,她就觉得穆护砂有些奇怪。
穆护砂揉了揉眼睛,拉回了思绪,道:“没事,房顶掉落的灰尘迷了眼睛。”
见他这个样子,颜梧也没有再多问,她愿意等到小穆哪天想对她说的时候。
“小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姐姐总会在你身边,哪怕天下人都不要你了,姐姐也不会丢弃你的!”颜梧走过去拍了拍穆护砂的肩膀,一字一句清晰道。
穆护砂一怔,心间随即蔓上满满的温暖,就像寒冷的冬天里沐浴在暖暖的阳光里。他随即展开一抹笑,道:“恩,我相信你。”
看着终于露出笑容的穆护砂,颜梧不禁也笑了起来。她举了举手里的扫把,调侃道:“小穆啊,我们再不打扫,恐怕今天就只好露宿外头啦,有家没得住可是很惨的。”
穆护砂学着她的样子,也举了举手间的扫把,答道:“好吧,我可不想有家还得露宿野外。”他特地强调了家字。家就是那么温暖的一个字眼,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在其中,贪恋着那里醉人的温暖。
两人随即举着扫把,埋头开始到扫起来。当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天际的一角,倦鸟扑棱着翅膀归巢,两人终于把整个宅院的里里外外,犄角旮旯都清扫了一遍。伸手抹了抹额头上密密的汗珠,看着闪闪发亮,焕然一新的宅院,一种叫做温情的东西慢慢地在两人的心间蔓延。这就是家了。
“扑哧”颜梧忽然笑了起来,惹得穆护砂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一向有些清冷的颜梧何以笑成这样。
“怎么了?”穆护砂被她笑的有些不自然,疑惑的问道。
闻言,颜梧指着他的脸依旧笑的乐不可吱。穆护砂不自觉的拿衣袖擦了擦脸,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不笑了。”颜梧终于笑够了,“小穆,你去架上的脸盆里看看。”
穆护砂听话的走到门口的脸盆架旁,俯身,看着自己的脸在手中的倒影,蓦地,他瞪大了眼,终于明白了颜梧在小些什么了,清俊的脸上慢慢的浮上一抹红。原来,他的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了一起,此时看起来甚是滑稽。他连忙捧了些水洗脸,用力的搓揉了几下,凉凉的水沿着脸颊滑落,他有些仲怔,仿佛又回到了那么幸福的岁月。
抬头,看向窗外,天边的那最后一抹红也缓缓地滑落,消失在尽头,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光亮,穆护砂转身道:“我去准备晚膳吧。”
“一起去吧。”颜梧微笑道。
穆护砂没有反驳,转身出了屋子,颜梧见状也跟着出了屋子。沿着青石板小路,穿过曲折的长廊,穆护砂领着颜梧朝着西边走去。进了厨房,才发现小小的厨房里几乎空空如也。两人面面相觑,忘了买些菜了。
“我们去后院摘些蔬菜吧!”穆护砂忽然道。
“后院有种蔬菜?小穆种的”颜梧问道。
“恩,上次来的时候撒了些种子下去,现下应该长出来了吧。”穆护砂随意道。
颜梧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后院走去。后院的一角,尽是绿油油的菜,看起来煞是可爱。挽了袖子,两人像孩童般蹲下来细细的摘着菜。择够了一篮,带着心满意足的笑离去。最后,他们还在厨房找到了些米,两人配合默契的准备着晚膳,一个择菜,一个切,小小的厨房里弥漫着温馨的味道。
终于准备完毕,两人也已饥肠辘辘的,端了菜,两人便开吃了。淡淡的烛光下,两人慢慢地吃着晚膳,颜梧时不时给穆护砂夹着菜,两人谁也没有开口,静静地享受着温馨的时刻,窗棂上,映上了两人的身影,看上去那么和谐。
穆护砂想,或许,这样的生活便是他心中一直所期望的,他贪恋着这样的温暖,好多年也未曾感受过家的温暖了,如果可以,他愿意什么都不要就为了守护着这样的幸福。可是,他现在别无选择,他怀间那枚硬硬的物什时刻提醒着他,那日触目惊心的红。他深深的矛盾着,他放不下,可是让他舍弃这样的温暖,他也舍不得。他垂下眼,埋头扒着饭,深怕颜梧看到他眼中的挣扎。
“我吃饱了,出去透口气。”穆护砂也不待颜梧回答,匆匆的出了大厅,留下仓促的背影。他一路沿着熟悉的小路小跑着,想要甩掉心头的不安。不知不觉,他来到了那个小小的假山旁,眼前,仿佛也浮现了满身是血的娘亲,她素净的面上无一丝血色,大片大片的红染上她素白的裙,她慢慢地倒了下去,她的眼中满是不舍。还有愤怒的爹爹,他就那样看着自己,用眼神阻止自己跑出来,他嘴角的鲜红蔓延开来,渐渐泛成黑色,脸上却挂着那样诡异的笑。他忘不了那些人尖锐阴冷的笑声,忘不了那滴着鲜血的剑尖。穆护砂痛苦的抱着头,他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些噩梦了。所以,他要找到那些人,为爹娘报仇。
他呆呆地站立风中良久,看着那个细小的给了他生存机会的夹缝,拳头越握越紧,风吹起他如墨的青丝,掩了他哀伤痛苦的面庞。他就那么孤零零的站着,仿佛天地间什么也没有了。
颜梧远远的看着那抹看起来有些孤寂的身影,心缓缓的痛着,那么要强的小穆,到底曾经遭遇了些什么?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人?这座宅院又到底是什么地方,让小穆如此的反常。颜梧没有出声叫穆护砂,静静地呆了一会,转身离开了,留给穆护砂独自一小方天地。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伤痛吧,都喜欢独自舔舐伤口,吞咽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