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元宵节到。
按天朝例律,元宵节百工皆休五日,举天同庆,夜不宵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若家中有女儿未嫁,则高挂灯谜。若是有心男子,元宵期间可在夜晚灯谜会上,猜谜娶亲。燕尔夫妻亦可在灯会上结伴同赏,百无禁忌。
总之元宵节,就是一个火树银花,家家庆贺的日子。
可是流萤的元宵节,依旧和往年一样冷冷清清。
自数日以前和魏行云接过头以后,一切风平浪静。就连王妃听闻她并未与霍完悔圆房,也是处变不惊,不动声色。每日请安奉茶,也不见王妃提起。
一切就好像,流萤与王妃并无半点干系。
要是能够一直这样风平浪静下去,该有多好。霍完悔在流萤脑海里,也淡漠得几乎快要忘记容颜。就连流萤真正的‘老主子’,流萤也有多日没有收到密函了。
“夫人若是准备好了,就请随奴婢前往偏厅,王爷和王妃大宴亲臣,特别指明夫人和世子务必准时前往。”丫鬟恭恭敬敬的话语,打断了流萤的遐思。
“知道了。”流萤放下手中的木梳,冲丫鬟微微点点头,道,“你领我去。”
今夜是元宵五日中的第二日,按照中原惯例,无论权贵平民,今日阖家欢聚,共猜灯谜,共赏宫灯。
那霍老王爷也是隐约听闻新嫁妇与霍完悔关系冷淡,才特别命令今晚二人一定要同来。
才走到门口,流萤瞧见了回廊柱下的霍完悔。
不知为何,流萤见了他脸上有些气闷的表情,唇角越划越开,逐渐划成倾国倾城的弧度。
霍完悔看着流萤,冷声道:“过来,一起去。”
多日的刻意疏远,也挥之不去自己心中这个特殊女子的痕迹。派往扬州调查她身世的探子迟迟未归,她与王妃又未见亲密,更不像红药一样,急于讨好自己,取得恩宠。
她犹自按兵不动,而他已经上了心。
虽然不明白她见了自己,为何突然挂上一抹这样动人笑意,却被那笑容一惊,仿佛将一切庸脂俗粉比了下去。
他们并肩走着,霍完悔无视回廊挂的各色宫灯,闷声道:“为何要笑。”
流萤一愣,笑了吗?她摸摸自己的脸,回视霍完悔:“忘了。”
霍完悔侧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晚请了苏秉。”
他就是要看她反应。
没想到流萤依旧不动声色,道:“世子还在怀疑我是不是那花魁?”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霍完悔停下脚步,颇似玩味地看着她,“而是你就是。”他记性惊人,过目不忘。
流萤也停下脚步,像是厌倦似地斜凝了一眼霍完悔道:“好吧,我就是。”
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快,霍完悔挑一挑眉,听得她说:“我就是流萤。就是那个和苏秉牵缠不休过的流萤,更是王妃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只待生下你的孩子,就把你除掉。待老王爷百年之后,幼子即位,王妃坐享其成,大权在握。”
她一脸风平浪静地娓娓道来,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家事,不值一提。
霍完悔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他早已料到如此,并不惊讶:“你若不告诉我,我不怀疑你的动机。你现在告诉了我,我开始怀疑你的动机了。”
流萤微微一笑,道:“流萤只是忽然厌倦尔虞我诈。索性一把告诉了你,省得费神与你周旋。王妃恐怕也奈何不了我。”
只怕王妃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辛苦养育十余年的棋子,竟然会一朝倒戈。
霍完悔的脸上,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他沉声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如你所说,厌倦阴谋。我霍完悔,是你的夫。”
他看着流萤,只觉得眼前女子虽然美丽非常,容颜之下,却是形同枯槁。而他到底该不该相信她,相信她哪句,霍完悔却是迷茫。
她先否认自己与王妃的关系,否认自己是扬州花魁。不过嫁入府中数日,就全盘推翻之前所说。反而痛痛快快承认一切。不知哪一天,她有会将现在的这一切全盘否认。
他一面想着,却将自己提到‘苏秉’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流萤看着霍完悔,手心里出了薄汗。她痛快承认,实在情非得已才下此险着,取得无论是正面效果还是反面效果,都是她流萤始料未及。
她淡淡开口道:“世子,不如我们来个君子约定,你不干涉流萤,流萤也不干涉你。”言下之意就是各自为政,楚河汉界,两不相侵。
霍完悔走了几步,见她还呆立原地,脸上钢铁之色略有缓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