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跟随冒险作家一同来到一个意外的没有那么高级的酒馆,这种地方就连我们自己前来都能消费得起。他不由分说的大方的给我们每人叫了杯酒,开始坐在那里喋喋不休。
然而,让我都没想到的是,尽管没有细说地理位置,他描述的魔王岛很贴近事实,算是目前我所见过的全部传闻中可信度最高的了。也和那本魔王传如出一辙。但当人问到他是否有亲自登陆过时,他还是有点含糊其词,只是坚持一口咬定自己去过,并在岛上与不少魔族发生了激烈得惊心动魄的战斗。
小型演讲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酒馆虽然还没有打烊的迹象,但小姐已经在打哈欠了,她很不优雅的大张着嘴,我相信除了我没人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战士按约把食人箱的长相与行为极尽详述给了冒险作家,何况后者还确实给了些酬劳,这对这个贫穷的队伍来说何乐而不为?那作家一边掏出一个小本做着速记,他写字的速度倒是蛮快的。我觉得,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本事横闯大陆的人,而且他也没有所属队伍,更没聘用护卫,这样就更不可能亲身经历那些浩瀚的波澜了。也许就是像这样,他到处拦下冒险者,听取他们的经历,再将记笔记时用的第一人称直接把故事写出来。
看来有这想法的不止我一个人。背着还等着冒险作家回旅馆取更多报酬好继续给他讲述之前冒险事迹的战士等人,紧随出来的圣骑士小姐将那冒险作家挟持了。她把他抵在小巷的圆形拱门后,对可能会路过这里的人毫不在意,大概是仗着身后还有我而更加有恃无恐。
「说!你是不是魔王岛列传的作者!」小姐几乎是怒气冲天地吼道,但她脸上全是难以置信,没有杀气和其他念头。所以就算不管得到的回答是什么恐怕她对进一步打算也没准备。
面对那双充满魄力的金瞳直直的逼视,打扮浮华态度也总是很轻佻的冒险作家这时显得很窘迫。他意识到了什么,对小姐好言打商量,「你是我的书迷?我给你签名如何?那书是我写的,真的!我给你附有我签名的珍藏版,是限量发行的,免费给你,怎么样?」
他肯定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形象是否与书里的语气近似。那书因为被小姐一而再的推崇为人生必读的绝品,我也翻过几页。里面所描述的第一人称是个很大义凛然、英勇无畏,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可能是一代勇者的侠义之人。只是我所知道的一代勇者……大概也称得上是这样正气吧。
「我说,我说……」看着抵在脖颈下的刀,那个冒险作家的额头都渗出汗来了。「我只是个游历大陆的小向导,常听人们讲故事,就把他们的故事收集起来寄到出版社出书了,我不懂什么魔法和剑术,手下留情……」
果然是这样啊……
「魔王传也是听人讲的?」小姐显得有点虚脱。
「是、那是当然,肯定都是道听途说啦,我看那人讲得还挺有板有眼,有别于市井传言,人家一听我是写书的,也很乐意跟我合作,都是你情我愿啦,我也支付了很高额的报酬呢!」
「……那、那个人,那个人总该去过魔王岛吧?」小姐据理力争似的说,她的脸上一派很受伤的表情,直到前几个小时她还坚信不疑魔王与他身边的人和事正如那魔王传所述呢。
「小姐,别说笑了……这年头,有谁真正去过魔王岛呢?又不是疯了……不过,」突然一转前言,冒险作家边回想琢磨着对小姐说,「那女人和你有点像,都是一头白发,比你的还白……你是她亲戚?不会是替她来讨账的吧,最后一笔稿费我还没和她分成,可这不能怪我,她都已经敲走我一大笔钱了,何况是她先跟我断了联系,搞得我的连载……」
「你鬼扯什么!你是说……女人?」小姐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复杂,叫我难以看懂了。
但是,我上前拉住了小姐。
「怎么?哦、你走吧。」小姐放开冒险作家,沮丧地站在我旁边,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
——那个人类说的,说不定真的是一代勇者。
其实在看到那本书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能幻想出那样平凡的魔王岛的人类,是很稀少的。如今再经由代笔人的口,我就更加确信了。因为没有几个人类能真正拥有纯白的发色。
受之天命的一代勇者据说是由于要跟我这个黑暗的魔王对抗,而在接受神谕后成为了无垢的纯白。她……与所有传言都不同,这可能是只有皇室的部分成员才知道的真相——她不是勇猛的战士,也不是个高深的魔法师,而是个占星师。仅有天命的加护使得她看似可以与魔王相抗衡,但事实是,除此外她只个仅有占星术精湛的占星术士。
我还是将这些都告诉第一公主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想让她希望破灭,还是在为她解惑或替魔王岛澄清好别再让她又转移目标去信别的更不靠谱的传言了。可能几方面都有。
「原、原来是真的哦。」公主低着头,压抑着某种情绪。「……我小时候在城里也听过,说很久很久以前,魔王军和大陆军会停火进入冷战期,是因为天命的勇者只身一人去魔王岛后就失去音信了的缘故。他没能归来,更没能站在人类的最前线引导人类取得胜利……现在想想,这可能是为了隐瞒,她不是所向无敌的勇士?只是个普通的占星师?」
「不知道。」我说。
「你见过她吗?」
「见过。」
「这、这样哦……那是当然啦……」她尴尬地笑了笑,理着自己的长发,将它束起来。
「回去了。小姐。」我说,注意着时间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