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府住了许多日了,我一直躺在房内疗养,大夫说我的身子体寒,现在又是冬季,伤不是轻易就能好的,要进补,且以食补最佳。林老爷特别关照我,每日总吩咐厨房给我做各式的菜肴,我虽未出过房门,但从这各式的菜肴中也能领略到国舅府的荣华。尽管有这样的荣宠,我未曾提起尸骨未寒的娘的事,是的,我只是在寻找一个时机。若现在提起,林老爷也许会以为我有反悔之心,人在屋檐下,还是小心些的好,不管我现在的身份是多么尊贵的林家千金。
林夫人偶尔也会来看我几次,但都是在林老爷同意的情况下由仆人若儿陪同来的。看来林老爷还是会怕她不能自持。其实她不激动的时候还是很安静的,许多次她就是那么静静地看这我,一句话也没有,她的眼神很温柔,到深情的时候还会伸出那双白皙的手来摸我的脸,她会告诉我,宝儿,你的脸从来就太凉了。我微笑着冲她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轻轻依偎在她的怀里。那时她便会愈发搂紧我,口中轻轻哼唱着歌谣,很动听,我想以前的宝儿肯定很幸福吧,有这么爱她的娘哼动听的歌谣给她听,还有这么温暖的怀抱让她依偎,是的,很温暖,让人觉得感动的温暖。
腊月初六那日,无风,天气晴好,我已能起身了。大夫说,我可以到室外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其实这是我早已有的想法,主要原因是想见识一下这从未见过的异域的园林风情,因为未曾见过自然觉得非常新鲜。况且林府是西凉国的国舅府,虽比不上皇宫内的园林设计,但多少也算是西凉国园林的代表了。
打开房门,异于房内温度的空气便冷不丁使我打了个寒战,红儿赶忙为我脖子系上前天林夫人送与我的银狐围脖,这是用一整条狐狸的皮毛做成的围脖,非常的名贵,围着这个确实要暖和许多了。
“小姐,小心着了凉,不然老爷可要怪罪于我。”红儿有些赌气地说道。她是林老爷指派于我的专用丫鬟,快嘴快语的她这些时日伺候我的饮食起居已同我很熟络了。
“知道了,小跟屁虫。不许跟着我哦,否则罚你。”我用手指重重点了一下她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俏皮着跳出了门槛。红儿“哼”了一声,无奈我又下达了命令便在只能呆在屋内。已然,我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般欢喜与轻松过了,是的,从自己再次醒来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决定忘却以往所有的劫数,桃花庄,秦晋杨,该是埋藏的就埋藏了吧。
院落里,早已被前些日子里下的雪堆积得满满的,加厚了的绣花鞋小心翼翼地踩在地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很清脆,有些让我兴奋。风华的冬日从来就是多雨而少雪的。走了好一会儿,不知怎的我还是重新绕回了原先的地方。原来西凉园林的建筑,运用诸葛八卦阵的布局,所以方才我才会迷了路途,这些所谓的精心在我看来却有些过于迂回曲折了,呵呵,画蛇添足的味道很浓。但园中的亭台楼阁还是造得非常精巧可爱,更值得称赞的是那些挂着凌霄花的树木,纯白中带着半透的晶莹,阳光洒在上面,便仿佛是百合花苞中吐出的金黄色的蕊,当然这要归功于雪的素裹。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面对这番美的景致我不禁赞叹起来。是的,我有些陶醉了,展开双臂深深地吸气,试图也能嗅出凌霄花的味道。亦秋,只因你曾说过凌霄花也是有味道的,且是那么浓郁的香,要用心才能感受得到。可是亦秋,许多年过去了,我未曾用心么?……
“好一个‘千树万树梨花开’啊!哈哈哈哈。”一个陌生的声音摄入我的耳响,我慌忙收了手臂从慌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此时从假山后的小道走来一位陌生的男子,他爽朗地笑着看我,浓眉下一双黑眸在阳光温柔的线条中闪出聪慧的光,高挺的鼻子骄傲地耸立在脸上,珠润如玉的唇被爽朗的笑带得微微颤动,身着明黄色的一袭棉袍,衣服上用金丝线绣出的祥云图案非常别致,仿佛一瞬间便会挣脱衣的束缚飞上云端。
“你叫什么?”他嘴角微微一扬,坏坏地笑着看着我呆滞的样子,“怎么?话都不会说了吗?是不是从未见过这般英俊的男儿?”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其实我并未觉得过份,的确他拥有一张绝美的让女人都嫉妒的脸。但听了这般挑衅意味浓烈的话使我本能的甩出一句:“不,从未见过这般丑的。”便转身离去。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敢说我丑!你给我过来!我命令你,给我过来!”男子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吼着。
我想若转过身看他,他定然像极了好几日没吃食物的狮子。可我并没有心思去看他,脸蛋和脑袋成对比的人今日我也算是领教了一番,真是浪费了那张绝美的脸,我摇了摇头,愈发加快了脚步。出来这么久,我也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