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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改分田到户那一年,有水父母一口气种了五百多棵桔树,是全大队最大的种植户。后因公社合作化,统统划归生产队所有。可以说,如今这些桔树都是社员用一滴汗水,一滴血种养大的。
然而,站在讲台的顾宗仁,两手撑腰,眼睛闪烁着傲慢,不予理睬刘嫂。
作为农民出身的刘有财,虽然心里面压根儿透不过气来,但上级干部之意不敢违抗。他很快集合了几个民兵,拿起工具举步出发。
“慢!”有水见顾宗仁我行我素,霍地站起来,心中燃起了一团火,恨不得一口把他吃掉,“顾同志,刚才我看到洪水正威胁着我们桔乡村。”他走到顾宗仁面前,说:“我们的大涌岌岌可危,你为何视而不见?”他说到这,脖子上的青筋聚起,怒目而视,又道:“你不但不带领我们社员抗洪抢险,反而要去割什么尾巴。你究竟心中有没有我们桔乡村?”他突然举起手,出力拍了一下讲台。
顾宗仁也站立起来,“拍”了一下讲台,瞪起双眼,“这儿是革命的舞台,你竟然……”
有水说:“我不希望看到村民被政治冲昏头脑,连自己的家园也不顾。我讨厌那些不关心农民生活的人类渣滓。当然,我不指望你顾宗仁亲自走上防洪第一线,你去不去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保住一大片桔树。这是我们柑农多年的心血,你懂吗?”
“刘有水,我告诉你,这里是政治舞台,不是你发泄的地方。”顾宗仁恶狠狠地说。
有水挺起胸膛,说:“你知不知道,我们柑农是靠种桔子才有饭吃,而你是为政治而来的,你除了最懂得,最积极集中社员开会、学习之外,从来不过问桔树的长势如何,从来不过问社员吃了木薯会不会出现肠胃病?从来不关心社员的温饱……”
“闭嘴!”顾宗仁挥动着手臂,说:“洪水只不过是纸老虎,怕什么?它斗得过我们千千万万的农民吗?!”
“你在放屁!洪水是只咆哮的猛兽,它可以置我们于死地。你不及早带人把它堵截在堤外,我们桔乡村就会毁于一旦。”有水把脸转到全体社员,说:“你们说我们的家园重不重要?”
话音刚落,会场内只有几个人软弱无力的附和声。除此之外,在场的社员你望我,我望你。
也难怪,他们只能用这种沉默的方式,他们只能用目光来传递语言。因为“文化大革命”的教训是深刻的,他们再也不想惹火烧身,不想因此而臭名昭著。
有水倏然感到身陷囹圄,有一种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糟糕。
顾宗仁却仰面哈哈大笑,得意忘形。
那是火中添油,火上加火。有水瞬时拿起板凳,朝顾宗仁打去,蓦然被刘有财的手制止住了。
“你是在造革命的反!刘有财,命令民兵把刘有水捆绑起来!”顾宗仁吼道。
刘有财假装没听见。
自从顾宗仁下决心要把美貌如仙的天娣搂到怀中之后,他就开始策划如何把有水搞臭。他觉得有水是一个埋藏于他身边的定时炸弹,一天不除,天娣则难以安下心来。因此,他早就对有水恨之
入骨,早就想拿他做典型。这次有水正中下怀,求之不得。
“刘有财,快把有水绑起来!”顾宗仁挥着手,提高了音量。
刘有财望了望顾宗仁,极不情愿地向民兵挥了一下手,民兵立即跟着刘有财的屁股后面走。刘有财来到有水跟前,以阿叔的身份恶狠狠地盯着他,说:“有水,你为什么总是不看清时势?为什么你总是抑止不了冲动的情绪呢?我,有财叔真的很想给你两记耳光。”
刘有财确实恼羞成怒。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矛盾,矛盾非常,达到了进退两难的复杂心境。
有水也不甘示弱,冷冷地回敬了刘有财一眼,说:“有财叔,你作为桔乡村生产队长,明知危及到我们村民的根本利益却不挺身而出,你算什么烈士的后代?你还有脸子站在桔乡村吗?我说你是个阿谀奉承的败类也不过分……”
“闭嘴!不许你在此放肆,不准你污辱我们的农村干部!”顾宗仁向着刘有财挥了挥手,“把他捆绑起来。”
刘嫂一听,突然晕厥过去。
刘有财见状,急忙上前把刘嫂抱起。
顾宗仁却盯着刘有财,说:“刘有财,你快叫民兵把有水捆绑起来。”
刘有财故意没有听见,背起刘嫂直往家走。
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顾宗仁,见刘有财不听他的话心几乎气得要爆炸了,他转过身刚想命令阿吉、黑仔他们将有水捆绑起来,怎知他们也假装没听见,跟随生产队长的脚步走了。他的身旁唯有猴子三一人孤零零的站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