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北京颇有些春寒料峭的味道,林依然裹着呢子大衣,一条毛茸茸的围巾,红着鼻子缩头缩脑站在十字路口拦出租。
该死的北京,这么冷。好不容易感冒好了鼻炎却一直揪着她不放。
正在郁闷着,一辆出租朝这边开过来,依然伸出一直在口袋里取暖的手招了半天,司机却目不斜视径直往前开,从依然身边一晃而过。
“有没有搞错”,依然不满,明明闪着空车的标志啊。
等她回头时已是红灯,眼睛瞄到那辆惹恼了她的出租此时正安安静静停在路上,依然眼珠转一圈后蹬着高跟鞋就走过去。打开车门,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进温暖的车里,一气呵成之后吸了一下鼻子,才注意到对着她有些目瞪口呆的司机。
只是只是
怎么觉得看起来很像很像某个人??
依然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不会这么巧吧,北京这么大。
她甩甩头“看什么,刚招手谁叫你不停。xx小区。”言简意赅下达命令。
司机此时已恢复常态,也不说话,伸手压下“空车”的标牌。
看着计费表上的阿拉伯数字蹭蹭往上涨,依然觉得身边不断有人在割自己已所剩不多的肉肉。要不是地铁人太多,而她却一副怂样等了三班还没有挤上,才不会一气之下跑来坐吃人不吐骨头贵的要死的出租车。微微有些后悔
她皱着眉头盯着计价器,嘴里还在姑姑叨叨。
却没有看见司机在反光镜里欲笑又止的表情。
幸好很快到达目的地。
“37。”
果然很贵。依然嘟囔,打开钱包拿钱递给司机。
看见她右手上的红色胎记,司机更加确定,开口问,“林依然?”
依然一愣,没想到真是他。
她不说话,气鼓鼓地下车转身就走。想想又不甘心,折回来低下头对车里的人说,“现世报来的果然很快,你抛弃我的下场就是开出租!”还不解气,伸出脚狠狠踹了一下车门才走。
秦扬笑出了声,这丫头,什么时候多长了个职业歧视的毛病?
依然时常想,这几年她似乎比大学时没怎么变。
大学时候
秦扬无意间说起想要一本西方经济学的辅导书,她便很用心地记在心上,偏偏那阵子没钱,只好去旧书书店里淘,千挑万选买了本九成新的,她很得意地拿给秦扬,秦扬掏出自己的教科书,她扫一眼绝望地惊呼出声“天哪,怎么会一样!”
好像就是从那次以后,秦扬不再在她面前提及任何有关购物的需求。
那时的秦扬,一定觉得她很笨吧?
依然呆呆地盯着正在冒烟的开水壶,直到它发出“呜呜”的声音才把她拉回现实。
这天晚上依然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秦扬不断出现在她已有些神经衰弱的脑子里。
第二天,顶着两只巨大的熊猫眼去上班。
同事邰非非靠着脑袋过来,“怎么?美丽的夜晚发生什么事了吗?”脸上堆满暧昧的笑。
依然再迟钝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虽然已经共事了很长时间,也早已习惯她脑子里某些稍微带点颜色的想法,但是昨晚确确实实想了一晚上男人的依然还是心虚地低吼一声“邰非非你就不能表现地像个娘家妇女一点吗!”
吼完两条清泉顺鼻而下,邰非非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折断了腰,依然狠狠瞪她一眼赶紧拿出抽纸擦鼻子。
三年前来到北京,凭着标准的普通话和甜美的嗓音,依然不费波折当上10086话务员。三年的时间,和她一起进公司的同事最低也是班长级别了,没点人生大追求的她直到最近才被提上组长一职。手底下管着八九个正式员工和几十个勤工助学的大学生。
这天下班回家,看见一辆出租停在小区大门外,怎么有点眼熟
依然转念一想,不对,全北京的出租都长一个样,她自然都眼熟。
走近的时候秦扬从车里下来,依然顿了一顿,昂着头继续往前走。
秦扬一个箭步堵在她面前,低声说,“请你吃饭”。
淡淡的烟草味飘来,依然抬起头看他。
依旧是3厘米的板寸,浓浓的眉毛紧蹙着,那是几年前依然就想伸手抚平的。鼻梁、嘴唇,甚至是说话时似乎微微有些不耐烦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和依然记忆里别无二致。
她想不通,他不够英俊不够帅,只是有些优秀男生常有的傲气,有别于大学里其他男生的邋遢,他总是将自己收拾地干净清爽,似乎还有些淡淡的薄荷味。对人不卑不亢,认真学习,成绩优异。只是因为这样,自己就对他念念不忘六年的时间?
想想从大一开始的盲目崇拜,她自嘲地微笑。
抬头,指指车“你现在,开出租?”
秦扬被她突来的笑晃了眼,点头。
“堂堂g大的高材生,央财研究生毕业,竟然开出租?”
“经济危机”,秦扬一如当年的惜字如金。
“那也不必沦落到开出租的地步吧。”
“丫头”,秦扬哑声道,“当年你可没有职业歧视。”
依然被那声“丫头”一击即中,当场僵在原地。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人叫自己丫头了?依然发现,即使是被他伤了,自己仍然可耻地眷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