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庄抵着她光滑的额头，“我没生病，我只是想回去啦，你不是每天都嫌冷，恨得牙痒痒，想有多远就走多远吗。我们现在回去多好啊。”

“还说你脑子没问题啊，你说你说，”莫小小戳戳谢庄的胸膛，“我们这一走损失多大啊，咱们决定留在厂里过年值班前，和厂里签过协议啦，违反合同，咱们不仅要赔一大笔违约金，明年的转正估计也泡汤啦。”

“反之，”莫小小拜拜手指头，“离他们回家过年回来还有多少天来着，啊还有14天，第一批估计十天后就能返厂。”

“你看，我们只要再坚持十几天，不仅会成为在册员工，奖金，住房公积金，养老保险什么的都有了，领导说咱们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给咱们调回家去呢，机会千载难逢，这可是国企，平常咱俩刚毕业的的无根无机的小老百姓，哪能这么容易就能成为正式员工，顶天啦。”

“你不怕真的世界末日吗？咱们至少和家人死在一起啊。”他迫切离开的真实理由没有办法说出口，谢庄只能动之以情。

“你不是不信世界末日之类的预言吗？说那是蛊惑人心造谣生事。”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这不是还有万一嘛，很多人其实都是半信半疑，咱们厂今年找值班的人，一个个推得飞快，他们怕的就是这个万一，毕竟这阵子疯传的这么厉害，拿这个，谁敢赌啊？”

“要不是闹得这么厉害，领导为了找值班的人怎么会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啊，转正，调职，按平常的话，咱们可待儿到四五十岁才可能做到，这还是没有人走后门截胡的条件下，咱们才能做到。

末世，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和咱们前途光明的百分之百比起来，赌一把怎么啦。咱们什么都没有，学历也不拔尖，也没有什么关系让我们攀着，只有赌这一把了。”

莫小小看似好像被家人过度保护的无知少女，但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女孩，再无知也不可能对社会的“潜规则”和“不平”一无所知。况且，她其实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女孩——斤斤计较。

——成了一本万利。

莫小小捧着谢庄的头，“好啦，你乖点，十天一会就过去啦，再忍忍，我们就可以回家啦，然后再自己市里工作，永远都不回来啦。”

“好了，我也是开玩笑的。”

“那走吧，我们去超市，最后一站了，买完我们就回家，然后窝厂子里一直到回家。”

☆、末日前（中）

陵川集团成立于1998年，是由国务院批准设立的国有独资企业，是由中央直接管理的国有重要企业，以煤为基础辐射电力、热力、港口、铁路、航运、煤制油、煤化工等行业领域,位列世界百强世界。

以上，是陵川集团官网上的公司简介的一段话。

翻译成莫小小意思那就是，身为国企，拥有最大的后台，又是以煤炭为基础的企业，这代表神马啊？这代表除了国家玩完或者全国的煤炭玩完之前，它的前景绝对的宽广没有尽头，而这同时有代表了，只有你能混进陵川集团成为它的一员，则代表了你可以混吃等死了。

混吃等死，多么美妙的前景啊。

愿陵川集团万古长存。

而莫小小作为陵川集团的一员，以一名临时合同工将要转成在册工的身份上说，她毫无意义的全面附和陵川集团近几年在广大领导下特别是董事长XX副董事XX……的不辞劳苦下取得了骄人业绩,

——陵川集团从上到下从老总到扫地阿姨，

——从头顶上飞过的大雁到脚底下溜达的蟑螂，

——每个人都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

——以安全、规模、效益协同提升为重点，

——抓基础管理，狠抓生产运营，狠抓市场营销,

——完全符合本质安全型、质量效益型、科技创新型、资源节约型、和谐发展型，

——“五型企业”这个词简直就是为我们集团量身定做的啊，舍我其谁啊，再推辞简直却之不恭了啊。

欧也——

MyGod!

她快要吐啦。

阿门，愿上帝原谅他前一秒钟才皈依的的信徒。

莫小小觉得自己自进入陵川集团，每天面对着论资排辈的前辈们，不仅她在学校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在前辈的“细心关照”于无数夜晚的累计下有了长足的进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脸皮也有了飞快的发展，一日千里都不足以形容。

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人在社会混，哪能不拍马。

如有需要，莫小小现在可以眼皮子都不眨的，脸不红气不喘的面对面的恭维老总那“一毛不拔”的贫瘠的好像撒哈拉沙漠的头顶日见起色，比亚马逊热带雨林还要葱郁。

啊——

姐好像修炼到家了。

——社会真是一大熔炉啊。

出来了，全一个模子。

想有棱角啊，你丫的试试。看是炉子先坏还是你先玩完儿。

莫小小看世事看的很是明白，行为贯彻的也很彻底。

前辈们欺生，指使的一天全场溜溜转，美名其曰让她尽快适应，她脚底磨得起来泡，她照样笑脸相迎。谁让她既不是名牌大学毕业，家里一串亲亲除了农民还是农民，一点后台都没有，欺负一个二流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你翻不了天，也不用担心被人找后账，不欺负你欺负谁啊？

靠他们祖宗八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