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家丁将那铁针仔细拧出。拔出时怕坏了甬道,因此用时颇长,痛感比方才更甚。
家丁取了青花瓷瓶里的粉末为他止了血,取过那铜钱大小的银环。那小环上有一处开口,便将那开口处顺着那铁针留下的甬道穿入。又取了尖嘴铁夹,在门旁火炉中烘烤一番,仔细地将那银环上开口之处,丝严缝合地捏在一处。
“启禀老爷,已完工。卢公子只需躺上半日,便可行动自如。”家丁收了手。
来俊臣摸上他乳首银环,扯了扯,仔细翻看一番,点点头,对周围下人道:“下去领赏吧。”
这房间内只剩两人。来俊臣望向被酷刑折磨得快断了气的白面书生,得意道:“这银环若没有宫里专门的大夫,随随便便是取不下来的,你戴着它,它将会时时提点你。”又恨恨道,“若胆敢私自取下,被老夫发现,老夫便将那《洛神图》呈给查大夫,让他老人家好好欣赏你这伪君子的淫靡模样。”
卢尚秋翻着白眼,如死鱼一般,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来俊臣的话他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是夜,两个来府的家丁将卢尚秋用那床单裹了,扔到卢府门口。
赵香菱见丈夫归来,先是十分欣喜,又见他浑身是伤,不省人事,心急之下,不禁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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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卢尚秋由赵香菱扶着,勉强能下地行走。他租了个小轿,如往日一般去御史台签到。
甫一进门,便见各监察御史、给事郎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语,见他进来,便全都噤了声,将眼睛瞟到他身上。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汪顺之晃过来,拉了他小声道:“贤弟啊,你到底是如何招惹了中丞?”
卢尚秋眨眨眼,表示对问题不解。
汪顺之“啧啧”二声,向他耳语道:“你这几天不在,外面都在传,你做了中丞的男娈。”
卢尚秋知是被来俊臣带走的事传了出去,心知辩解无用,便不理睬他。
汪顺之见他坐下来一会儿功夫便额上瀑汗,眼下乌青,气色极差,料到他必是被来中丞大刑伺候了。他语重心长地说:“老夫早就告诫你,凡事要顺着中丞的意思办。”
卢尚秋转过脸去没理他。
汪顺之好奇之心不死,又问道:“真的假的?中丞逼你做男娈的事儿?”
卢尚秋心下烦躁,叱道:“清者自清。小弟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闲人碎语。”
“啧啧啧,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唉!”汪顺之摇头晃脑一番,便回了自己位置上做事去了。
卢尚秋此时心情极差,此时他身体状况极差,却不敢去请假——他顶头上司便是御史中丞来俊臣,他已经因为这个无耻上司旷假了那么多时日,再胆敢请假岂不是自己送上门找死么。再者,家中妾室赵香菱受了惊吓,胎动不稳,每日服大量中药吊着,亦让他这做丈夫的担忧不已,只得托了了李仁义之妻李氏代为照顾。
不过,随之而来的消息便将那不悦心情一扫而空。
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狄仁杰在洛阳城东遭侍御史侯思止手下暗算,被少林寺的僧人相救,现已顺利抵达彭泽县。刺客被抓,侯思止本人受降级处分。虽然此事未能处分到来俊臣头上,国公的顺利脱险仍旧令卢尚秋心中宽慰。
晌时,卢尚秋正在埋头赶做前些时日拉下的司录,突听外面通报:“查阁老到!”
抬头间只见查绍俞跨进门来。众监察御史、给事郎纷纷起身作揖。
查绍俞向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到各自的位子上,遂踱至卢尚秋面前。
卢尚秋拱手道:“查阁老有何吩咐?”
查绍俞道:“贤侄,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了一间密室。
不想,查绍俞向卢尚秋深深一揖。
卢尚秋忙扶起老人家:“阁老如此大礼,小侄担当不起!”
查绍俞激动道:“贤侄不惜以身试险,拯救狄宰相于奸人之手,老夫感激不敬,佩服佩服。”
卢尚秋正色道:“为我大周社稷保护诤臣,乃是小侄份内之事,不敢当,不敢当。”
“好好,贤侄,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查阁老顿一顿,又道,“贤侄,让你在中丞手下做事,委屈你了。”
卢尚秋本想谦虚一番,听了查阁老这后半句话,当即落下泪来。
查阁老见他情绪激动,知他在来俊臣处经受了一番苦楚,便拍拍他的肩膀。
“贤侄只肖再多忍耐几日,待老夫去呈请圣上,将你调至凤阁周舍人手下,免你受那奸臣欺侮。”
卢尚秋叩地称谢。
*
查阁老的话,给了卢尚秋莫大的希望。
查绍俞离开后,他便连司录之事也无心做了,日日心心念念圣上调他离开御史台。
曾今,能与查阁老同在御史台工作,是少年卢尚秋的一个梦想。从前那翩翩少年,又如何能料到,官场险恶,世事变迁,如今这御史台竟变成那龙潭虎穴一般,凶神恶煞,艰险无比,令他如坐针毡,一日都不愿多待。
卢尚秋盼得望眼欲穿。
可是,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调令迟迟没有下来。
不久,他听得小道消息说来俊臣在圣上面前挑唆离间查绍俞,致使阁老失了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