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了不花，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艾夏反问。

“我……有另外的用处。”浪速含糊地带过了。并没打算跟艾夏说吉诺拉的事。约瑟夫见他不提，便也不好自作主张提了，于是一把拉着浪速的臂弯，说：“反正不能让你住不舒服。角斗可是玩命的事儿，休息不好可赢不了。”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啊？”艾夏语带嘲讽地说了一句。

约瑟夫厚着脸皮只当没听见，殷勤地对浪速说：“这样吧，我有个朋友，在附近不远开了间客栈，我带你到他那里去，让他给你开间上等的客房。然后我们再去饱餐一顿，睡他一大觉！”

“你可想得真周到呢！”还是艾夏的嘲弄。

“那就麻烦你了。”浪速倒是无可无不可，淡淡地说。

于是，约瑟夫揣好了钱，同浪速告别了艾夏，从另一道门离开了地下角斗场。

※※※

出了门，沿着一条秘道，回到了地面上。出口设在一条小巷尽头的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出了房间，沿着小巷往大街上走，在快出小巷的地方，两人忽然听到一阵低微的呻吟声。

“咦？”约瑟夫奇怪地咦了一声，借着幽暗的灯光向墙根一望，只见一堆垃圾堆的后面，隐隐约约斜躺着一个黑影。

“谁？”浪速也停下来，低声问。

“谁知道呢！也许是个酒鬼吧。”约瑟夫嗤笑一声，抬步继续向巷外走去。

“等一下。”浪速注意到那个黑影似乎动了一下，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在半途又重新无力地摔回垃圾堆，于是出声唤住了约瑟夫。

“不用去管他。每天晚上，整个王城像这样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一个个都去管的话，你要管到什么时候！”约瑟夫不满地站在那里，袖手旁观浪速走到那个黑影跟前。浪速没有理会他，俯下身去，伸手拍了拍那个黑影的肩背，没反应，只有“咿唔”的哼哼声。

“大概真的是个酒鬼。——不过，没闻到酒气。”浪速头也不回地对约瑟夫说，“也许是受了伤吧。”

“你还真是多事呢！”约瑟夫不满地抱怨。

“谁都有潦倒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不是吗？”夜凉的秋夜里睡在这儿，再好的体质都会生病吧。从脚下这个黑影身上，浪速似乎是看到了自己和吉诺拉的身影，所以才莫名其妙地生出帮他一把的念头。依然在角斗营里的自己，恐怕为自己的生命担忧还来不及，是不会有心去管他人的生死的吧。

浪速伸出手去，摸索着自黑影的腋下插进去，揽住对方的肩背，一使劲，想把他扶起来。但是没想到对方似乎很沉，一时竟没有扶起来。

“搭把手。”浪速头也不回招呼着约瑟夫。

约瑟夫本打算一走了之的，但是摇钱树浪速非要多事，他又不好自己先走，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着也走上前去，同浪速一个扶左，一个扶右，共同一用力，将那个人自地上扶了起来。

虽然光线暗看不大清，但显然那人应该是个成年男子，似乎是受了伤，无力而沉重地压在浪速和约瑟夫手上，随时都会往地上一软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办？”约瑟夫吃力地扛着那男子，问浪速。

“唔……先找个地方把他放下来吧。……先去你说的那家客栈吧。”浪速想了想，说。

“那里可不是慈善堂。”约瑟夫反对道。

“有什么关系呢，我会出钱的。”浪速一边说，一边开始扶着男子向前迈步。约瑟夫无奈，只得也跟上了。三个人就这么出了巷子，来到光线明亮的街灯下。藉着灯光，浪速观察一下那人的脸。

“咦？好像是那个很想上场的人呢。”浪速说。

“谁啊？”约瑟夫也凑近那人的脸仔细看了看，“哦，是那个家伙啊！”

两人所扶的“酒鬼”，正是在地下角斗场里吵着闹着非要上场角斗的那个青年。他被场地守卫架出去之后，八成是一顿暴打揍个半死后随便往巷子边一丢了。没想到却正好被浪速与约瑟夫救了。

“原来是那个没用的穷光蛋！”约瑟夫不屑地撇撇嘴，对于没钱人，他一向不怎么看得起。

“居然还能碰上，说起来还真算是有缘呢。”浪速边走边说。

“有缘个鬼！碰上了真是晦气！”约瑟夫朝地上啐了一口。

“如果今天我要是不赢的话，恐怕倒在街边的就得是我了吧？”浪速不无感喟地说，“那时候，恐怕你也不会来管我的吧？”

“什么话！”约瑟夫似乎人格受到极大侮辱一般，气愤地叫道，“怎么说你也是蜥蜴介绍来的人，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下不管呢！”

“哦，那可真要谢谢你了。”浪速也不愿拆穿他，随口道。两人就这么一边扶着走，一边说着话，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客栈的老板果然是约瑟夫的熟人，虽然已经是半夜，也殷勤地爬起来迎接。听了约瑟夫对浪速的身份尤其是刚刚赚进的三千纳赛尔的介绍后，他更是热情十足地跑前跑后安排房间，准备宵夜点心，还亲自把食物送上了浪速房里。浪速按照约瑟夫的提示，给了他三纳赛尔的小费，将他打发走了。回到房中，却看到约瑟夫正在搜索着那个躺着的可怜青年的口袋。

“你翻什么呀！”浪速有些生气地道。战场上翻敌方死亡士兵的口袋，这在莫干奇独立团里可是有损战士名誉的不道德行为。浪速很反感。

“我找找有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约瑟夫脸不红心不跳，随意地答到。

“不劳您不费心了，他已经醒过来了。”浪速冷笑着指着那青年。

约瑟夫抬头，这才看见那青年已经醒了过来，正拿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讪讪地收回手，忙找话搪塞道：“呀，醒过来啦？太好了太好了，省得请大夫了。”

“我……在哪里？”那青年舔舔干裂的嘴唇，吃力地问道，目光迷茫地望着浪速和约瑟夫。

“小子，你走了狗屎运了，被我们这两个好心人给救了。”约瑟夫迫不及待地向青年表功，“不然的话，你现在还躺在大街上喂野狗呢！”

“啊！谢……谢。”青年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势，无力地躺了回去，捂着腹部，一脸痛苦的样子。

幸好那些场地守卫只是想教训他一顿，没有痛下杀手，那青年应该也只是胃部被狠揍了几拳，伤势并无大碍，只要多休息一下就好了。老于战阵的浪速对此看得很准，所以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并没有因青年的痛苦表情而表现慌乱。反而约瑟夫，但心那青年要是死在这里就麻烦了，所以关切地注意着他，看到他只是一阵痛苦，过后渐渐缓过劲来了，这才放下了心。

浪速拖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了：“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浪速。”

“哦，我叫雅克路易。护林人老路易的儿子。”

“护林人的儿子，不好好地呆在城外，来城里参加地下角斗干什么？”约瑟夫好奇地问。

“你……我认得你，你是苦艾酒馆的约瑟夫老板吧？”雅克终于坐了起来，说。

约瑟夫有些得意洋洋地点点头：“哦，你也认识我啊？看来我还算是个公众人物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青年雅克迟疑了一下，可能是想到说出来也什么不行的，于是如实地说道，“我是为了赚一笔钱，有急用。”

“每个人都说自己赚钱有急用的。”约瑟夫拿目光斜睨了浪速一眼。浪速知道他的心理，回瞪了他一眼，然后不理他，问雅克道：“派什么用场呢？”

“……我想拜托王城治安官柯斯莫希大人帮我寻找我的妹妹，她几天前失踪了。但是，那些警卫不让我柯斯莫希大人，说是要‘传话费’，我身上只有上城之前父亲给的四十纳赛尔，大部分交给了他们，但他们进去跑了一趟，出来时却只回给我一句‘柯斯莫希大人没空管平民的事’，就把我赶走了。”雅克将他的遭遇一一说给两人听。

约瑟夫冷笑道：“那是当然的。这些人哪会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事放在心上啊！”

雅克继续说道：“我没办法了，又不能就这么回去见我可怜的父亲。我父亲已经快七十岁了，身体一直不太好，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他现在肯定伤心死了！可恶！”

“所以你就来黑市角斗？”浪速问。

“嗯。”雅克点点头，“我打算赚一笔钱，再去治安局那里去试试运气。现在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凭我一个人，这么大的王城，想找到艾丽丝妹妹也不大可能吧。只有治安局在全城发了寻人通告，兴许还能有点眉目。——我是这么想的。”

“这么想原也不错。不过……”约瑟夫摇摇头，冷笑道，“你把那些治安警看得太有能耐了。他们除了敲诈勒索善良平民，其他一无所长。找人？别开玩笑了！”

“好歹这也算是一条路吧。”浪速见约瑟夫一直毫无怜悯之心地打击雅克的信心，有些不忍，便说道。

然而，雅克的心意已经在约瑟夫的连续打击之下产生了动摇，他无助地望着约瑟夫：“那我该怎么办？”

约瑟夫一拍胸脯：“交给我吧。我会帮你想个好法子的！”

浪速正诧异约瑟夫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热心时，他果然下面一句话就紧接着说：

“不过，这酬劳嘛……咱们还得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