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红手上捧着披风,赶紧低下头恭谨应声,“回薛姨娘话,午时已过,快到未时了。”
“哥哥不是说下山去采购,怎么这个时辰了都还不回来?”薛惜双眸眼神灼灼地盯着上山的方向,沉沉地吐出口浊气,眉宇微微颦蹙着,眼底似乎带着几分担忧色。
话音未落,梅红和梅香两个丫鬟的身子顿时怔了下,不着痕迹地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不过对薛惜的话,两人可不敢忽略,赶紧躬身应着,“咱们用的好些东西都快没有了,这次薛管家采购的东西会稍微多些,更何况山路难走,可能途中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也不一定。薛管家武艺高强,为人又素来严谨,薛姨娘您不必担心;奴婢瞧着这日头越发的大了,您要不要回房休息休息?”
“也好!”薛惜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低下头凝着自己已经非常明显的凸显出来的小腹,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之前那样清冷孤傲的眸,此刻却慢慢充斥着一种名为母爱的东西,“梅香你送我回房吧,梅红你去厨房准备点儿哥哥爱吃的小菜;都这么晚了,哥哥回来定然是会饿的。”
两个丫头闻言,赶紧分别应声。
不过两人的心里也都同样泛着嘀咕,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前两日开始,薛姨娘好像就变了不少,对薛管家……怎么说呢,好像非常的关心。就如同今天这样的情况,只要薛管家出门回来得稍微晚些,她那牵肠挂肚的模样,怕是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反而倒是对自家主子爷,这位姑奶奶提得倒是少了很多;这样下去,看来她们也不用再监视了,将薛姨娘和薛管家凑到一块,倒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事情总有意外。
薛惜回房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的,饮了两口水又只觉得困乏得厉害;只让梅香给她换上了宽大的睡袍,准备回床上小憩一会儿,只是她刚闭眼还没有睡着,就听到平日里跟在薛海身边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回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薛管家出事了。”
“怎么回事?”薛惜闻言,顿时猛的翻身起床,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上,甚至都来不及换衣裳,直接跌跌撞撞的朝着外面跑过去,“哥哥,哥哥,到底怎么回事?”那好似随时都会跌倒的模样,让跟在后面的梅香看得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般,“姨娘,姨娘,您慢点儿,慢点儿!”
“到底怎么回事,哥哥呢?我哥哥呢?”薛惜一把抓着那小厮的肩膀不断的摇晃着。
小厮原本就是匆匆忙忙的跑回来,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喘口气儿就被薛惜抓着这么不断的摇晃着,顿时一口气提不上来,憋得双眼翻白,面色通红,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口,嘴大张,仰着头,那呼吸困难的模样,看得站在后面的梅香都只觉得揪心极了。
“薛姨娘,您别着急,您冷静点儿,听阿康把话说完!”梅香赶紧上前搀扶着薛惜,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团,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猛然就看到薛惜一把捂着自己的小腹,整个人顿时直接就滑落到了地上。原本因为这两日养得稍微有了写血色的脸又苍白如纸,只是短短不到半刻中的功夫,额头上那豆大的汗珠就已经将发根给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脸上。
梅香的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什么,不过却转瞬即逝;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色,上前搀扶着薛惜,“薛姨娘,薛姨娘,您没事吧薛姨娘?”
“薛姨娘,薛姨娘,您可别吓小的。”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阿康见状顿时也只觉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两只眼睛都瞪圆了,心一直在嗓子眼儿上悬吊吊的,可是却怎么都放不下来。
“叫什么叫,还愣着干什么,快不快去请大夫!”梅香没好气地瞪了安康一眼,然后费力地搀扶着薛惜,声音透着担忧又带着关切,“薛姨娘,您能不能忍着,地上凉,奴婢先扶您回房。”
“啊?”阿康闻言,先是怔了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薛姨娘您先忍着,忍着点儿,小的这就去找大夫,您先忍着,先忍着!”虽然这位姨娘已经被发配到了潭柘寺,眼瞧着是失宠了,可是架不住人家还有个大管家的哥哥;架不住人家有太妃娘娘作为后盾。更何况瞧着这位姨娘的性子近来转了不少,谁知道王爷哪天就想起了她的好来。
“痛,好痛,好痛!”薛惜整个人都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般,她一只手拢着小腹,一只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根本连丁点儿力气都没有。梅香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只能跪坐在薛惜的旁边,只是她区区女子又没有任何办法将薛惜弄回屋里,急得眼泪直掉。
当梅红搀扶着脸上带着擦伤的薛海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样的场景;他顿时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面跳出来了。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梅红,甩开流行大步直接就朝着薛惜走过去,拨开梅香,将薛惜打横抱起,边走还不忘问,“到底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痛啊——哥哥,好痛,好痛!”薛惜本身就是个忍不了痛的性格,此刻那小腹阵阵的绞痛,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过去了般。不过短短半盏茶的功夫,身上的汗水就已经将衣衫都给湿透了,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仍旧不断的往下掉。
“啊——”
陡然,站在旁边愣怔的梅红猛的抬手捂着唇,两只眼睛都瞪圆了,双唇大张,看着刚才薛姨娘躺的地方,那地上赫然是一滩鲜红的血水。
“这,这……怎么会这样?”饶是素来沉稳的梅红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慌了,毕竟当初秦睿给他们的任务是不管薛惜怎么折腾,目的只有一个,务必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她顿时转头看向梅香,眼底带着疑惑,“梅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梅香也没有想到,杨帆明明说只是教训教训薛姨娘并没有说会流产的啊。更何况杨帆在他们眼中就是秦睿的代言人;既然王爷说过要保住薛惜肚子里的孩子,想必杨帆也不敢乱来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整个人也都愣怔住了。
“大夫,对,快去找大夫!”回过神来的梅香立刻朝着外面跑去。
梅红眼底带着几分疑惑,不过薛惜那叫唤得越来越厉害的痛呼声却是由不得她多想。赶紧进屋,从衣柜里面取了干净的衣衫,给薛惜换上,又不断的安抚着薛惜,直到大夫来的时候,刚给薛惜把了脉之后,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气急攻心,动了胎气,老朽无能,你们还是赶紧将贵人送回凉都去吧!”
能够在谭泽寺拥有自己的别院的人,非富即贵;很显然这个大夫也非常懂得这样的道理;抬起头看着薛海,不断地摇了摇头,“佛门圣地虽然有益于修身养性,可是这檀香梵音毕竟不适合孕妇;趁着现在贵人还能撑住赶紧去宋家找宋大夫,如果晚了,这个孩子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好,好,谢谢大夫!”薛海闻言,双眸圆瞪,转头朝梅红道,“梅红送大夫出门,梅香立刻收拾东西,阿康去备车,咱们立刻回凉都!”
阿康闻言却是犹豫了下,“可,可是……薛管家,王爷吩咐了,咱们……”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直接被薛海给瞪了回去,眼底还带着浓浓的戾气,“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闭上眼深吸口气,“你可别忘了,王爷可是特地吩咐过,必须保住惜儿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
“是,小的立刻就去!”阿康闻言也是急了,动作麻利得宛若脚底抹油了般。
对秦睿,薛海自然也是忌惮的。可正所谓事急从权,既然王爷说过一定要保住薛惜肚子里的孩子,那他们这样的做法想必王爷也不会有所反对;不过就算反对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这几日,惜儿的情绪好了不少,也不再心心念念的想着秦睿,倒是对这个孩子多了几分正常的感情。眼看着惜儿就要恢复正常了,可是偏偏现在又……
薛海和薛惜兄妹回到凉都,在宋青山的亲自出马下,孩子倒是保住了,不过从此之后,薛惜可得好好注意着些,若是再有下次,这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是一回事,薛惜的小命儿怕是也要保不住了。只是所有的人都非常的默契,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薛惜,只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常人般。
“王爷……”薛海看着站在院子大门外的秦睿,面色严肃,薄唇微微嚅了嚅,可是到底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他低下头,嗫嗫嚅嚅,嗓子眼儿却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般。
秦睿双眼半眯,冷冷地睨了薛海一眼,眼底似乎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戾气;不过好久之后,才淡淡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没有下次!”
“……”薛海低下头,嘴唇嚅动,所有的解释泛上喉间却又被他给狠狠地咽了回去。从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知道,秦睿会怎么想。毕竟上次薛惜自己服用藏红花之后跑到蘅芜苑浅阁想冤枉顾瑾汐,却被顾瑾汐给识破根本不给她丝毫机会,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就算这次真的不是他们故意的,怕是在王爷的心中,也会认为这是他们为了逃离潭柘寺,为了回凉都而耍的手段。
看着这样的秦睿,杨帆低下头,脸上的笑意讪讪的,后宫整治孕妇的药粉,果然不同寻常;不过左右自己的任务是已经完成了,“爷,那咱们现在……”
“派个人时刻盯着他们,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像本王汇报!”秦睿双眸微微眯着,猛然又想到了顾瑾汐,“对了,有没有查到汐儿和这学家兄妹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杨帆听了,身子顿时就有些僵硬,“这……”
“难道还有什么事本王不能知道的不成?”秦睿眉梢浅扬,脸上的表情非常的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