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七时过后,山下本桥与山村拓哉两个集团的最高掌权者从高级简餐餐厅中走出来,毫无疑问地,从表情中可见,他们进行了一场愉快的聊天。
内容从商场话题一直延伸到个人对现今社会民生经济发展的观感讨论,甚至山村拓哉还难得有兴致说了不少他以前曾身兼集团位子与山口组的奋斗历史。
那曾是律法漏洞无数,踩著性命活过来的年代。
山下本桥愉悦地说:「山村代总,今天可以与你这位商场前辈谈话一席,胜过十年努力,假使有机会,请务必与我合作。」他伸出手,友善示握。
山村拓哉也笑得满面红光,伸出手握上:「一定,一定,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今天与你一谈,才发现如今这个世界变得很不一样,有机会,就多联络吧。」
山下本桥笑眯眯:「好的,山村代总,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的。」
山村拓哉老眉微不可查地轻皱。
「好。」
于是两方有了开始,以及好的一次结束。
回程医院的路上,山村拓哉坐在黑头车中,双手伫著拐杖,面无表情问道:「这几个小时在旁边观察下来,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
「优秀。」破军给予简洁评价。
山村拓哉:「怎么个优秀法?」
破军:「他与我差不多年纪,但言行举止中,饱满了老练。」
山村拓哉呵呵一笑:「一个三十岁就不靠任何背景爬到集团最高位的人,自我个性的掌控是有其必要性的,体现在那个年轻人身上也不无意外,还有呢?」
「欲望。」破军一贯冷漠的瞳孔中,滚著这数个小时观察山下本桥的感觉。
破军:「那个人的心中,也许承载著连他自己也负荷不来的欲念,即便他想如何风度翩翩地掩饰,也还是遮盖不住。」
山村拓哉:「那,你觉得这个人有可能就是主使刺客的真凶吗?」
破军皱眉,思考著,推论著说:「如果他是,那么最近这一连串接近代总你的动作,反而相当不合理,一个真凶,想的无非是在得手后,尽力隐蔽自己的存在,躲得远远,等到风声过后再进行施展,如果是这个人,委实并不符合,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
「继续说。」
破军:「即是他的心思是大胆的,愿走偏锋这种方向,深明最危险的手段,反而是最保险的方式这种变化。」
山村拓哉:「呵呵,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呢?难得遇到这么一个有趣的年轻人。」
破军:「我建议,就维持与他的良好关系,至少,这样的人在我方视野范围内,总是比较好的绝。」
「我也是这么想,那,就姑且将这个人,归类为值得交往的朋友了。」
破军:「不过还是要小心,在接受他的任何邀请与建议,务必要以代总自身安危为最高标准处理。」
山村拓哉泛起笑容:「如果我那些子侄女能有你一半心思细腻,我也就不用每天这样劳心劳力了,只可惜你只是个保镳,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破军:「代总你说,我能办到的就会答应你。」
山村拓哉:「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如果我弟没有办法渡过生死关,而我,某天又无法主持大局时,希望你同样能够试著在旁守护那些不成材的子女们。」
破军:「这一点,我会用我的生命尽力办到。」
「我可还没说完呢!又如果,那些子女们,做了连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愚蠢举动的话,那时你心中觉得有必要的话,就将集团的大权夺过来吧!」
破军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山村拓哉神色复杂地看著破军:「如果你身上流的,是我山村家的血统就好了。新立集团几乎掏尽了我跟弟弟的一生,在有生之年,甚至是死了之后,即便是血缘,我也不希望集团是毁在一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后辈手上,新立企业,就像是我的孩子,也算是我这老人的固执,可以么?」
破军闪过犹豫,沉默了很久,他才说:「如果真有那种时候,我会尽我全力去劝阻继承者的。」
山村拓哉乾笑:「劝阻,到那种时候,他们几个想的就是怎么解决掉你这个麻烦了,还有机会去劝还是阻么?」
破军淡淡地说:「我不会坐以待毙给人对付的,毕竟,我曾发过誓,仅只全心效忠您与现任总裁。」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山村拓哉欣慰地说著。
这样好吗?
破军望著窗外倏忽闪逝的人间繁华,难得心有所感。
一向明了自己是力行大于思考的模式存在。
然自己所想要的,并非是人上人的权势,而是尽其本心。
无法拒绝要守护的愿念。
破军还是会继续努力下去。
只因从一开始,这即是他的人生。
新的人生,原来如此丰富多彩。
红霜见识到了有趣的世界与画面,与前一个破碎记忆中,完全违和的奇奇怪怪,在眼前缤纷呈现。
日本,南岸。
广阔的天,浩瀚的地,山拥海绕,雄奇伟岸的自然景观,当你首次身处这里,眼见天地,将会忘却一切烦恼的时光流转,静静沈淀在欣赏的一刻里。
九州,长崎县。
是日本国的渡假胜区,群岛之中,尤以长崎的悠久文化与美,是世界各地酷爱旅游行者的向往。
虹之松原,沿岸长五里的月牙海弯,宽一里的特殊黑松针叶林。
这样一个水势木素交汇自然的地方,本不应有太多因秽而生的饿鬼。
更何况,人也少,相对地负面情绪转化而生的饿鬼比起乌烟瘴气的东京,数量差比绝不是十或二十倍的差距。
然而不晓得何种原因?
最近这段时间在这类人烟稀少的风景胜地中,竟平白无故催生大量饿鬼,作乱安居的人们,久远在这一个月中已走过三个乡村地带,五处风景胜地,每一个肆虐的所在,数量竟是破百计,即便以她的修为,也只能每天搞得狼狈而回。
在虹之松原路上,所见世界皆是绿。
她与她在这里,纵横于这美丽的天然地景里。
剿灭饿鬼。
这一件与美丽的环境完全不打干系大刹风景的浑事,完完全全将红霜的兴致挑动起来。
开始只是久远示范如何完整清除饿鬼的有效省力方式。
环境中充满强烈木素,在她们两人一来到这块离岛时,嗅到他们气场释放出的力量,数十只树鬼直接就地催生,或醒眠。
美食的吸引是强大的动力。
对饿鬼来说,吃食这么一种能力者的血肉,远胜吸收一千个平凡人类,在偏僻风景区,人更少,就更难以捕食了,是以长久时光中,它们有很大一部分,是用另一种方式与天地共存。
树鬼以天然木素为身体主干,承应人间秽气为念,一如野生自然的特徵,这类恶鬼的体积皆是相当巨大的,在充满针叶林的树间梢路上,有几只树鬼甚至是直接从经年累月的扎根大树拔地窜生。
这类的树鬼若无法在短时间内进行补充,将无法习惯长久在大自然中的光合作用生存转换,枯萎坏死。但也因这一种双重存在方式,这类树鬼的力量也是强大的。
十五只窜出的树鬼当中,有四只即是这类型态,它们甫一窜起,就以雷霆走步,争取在第一时间以厚大粗实的巨踵将拥有力量的美食踩扁,使之无力反抗,再来好好享用。
树鬼的如意算盘是打得好的,只是打错了对象。
久远身为猫的身躯,面对这四只参天树鬼的压天盖地,从比例上来说,久远是一,红霜是十,它们就是三十,四只加起来,即为百二零之悬殊比对。
巨踵成一大片阴影,将一人一猫全部囊括在范围中,即便一时要躲,这范围也是太大,来得太快。
但她是谁?
久远抬颈长啸一声,声清,音灵,律希,充满整座虹之松原。
她猫颈上挂著一串项鍊,鍊头是手指粗细的十字架,一颗弹珠大小的光圆由十字架上破现,刹那明华,仅只此光。
时间是下午,周围的光亮并未褪去,天光透过树林间隙,点点道道向各处洒下,不亮亦不暗,光线柔和,却在久远吐出光圆的刹那片刻,如归寂暗。
只因光圆实已过盛,太亮,如阳,也只一瞬。
敛去。
周遭柔美的树隙之光返还回来。
四只还保持巨踵抬起姿势的树鬼,褐色木式身驱从脚开始渐变全身成灰,它们连发出悲愤的声音也未来得及,只拖著僵硬地躯体尾音,如焦炭般土崩瓦解,回归大地本源。
这不是热的力量,空气中仍是清风习习,如同针叶林的原始风貌,作用在饿鬼身上的,是将气场浑圆饱满至顶后的浓缩凝聚,从她懂得运用这份力量开始,就是饿鬼天生的克星。
只是这一个举动,久远看起来已相当疲惫,像是三日三夜未阖过眼。
身子萎顿半趴在地。
「看见了吗?」她疲累地说著,斜看一旁发愣的红霜。
红霜的表情像是小孩子初见新奇玩具般的好奇与兴致。
「真有趣!」她怔著眼说。
久远也一怔,柔淡地说:「那接下来就换你吧。」
「好阿!想想,你所说的这些饿鬼,我之前遇过呢。」
久远:「恩?」
不远,数十只或大或小,高矮胖瘦皆有别同的树鬼争先恐后地冲了过来,其中还有比较笨拙的被后方的树鬼踩住拖地的根摔得翻翻滚滚震地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