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河南境界以后，沿途上的逃难饥民络绎不绝，石铁他们顺便接济给他们粮食，大批饥民奔走相告，到后来官道上到处是等候运粮车队的饥民。所谓“僧多粥少”，车上的粮食很快就要发放光了。但仍然还有大批没有分到粮食的饥民，期待着赈济车队为他们提供救命的粮食。

石铁和艾能奇只好安慰他们：在山东沛县还有大批赈济粮，正在组织车辆往灾区运送，请乡亲们再等待一时，如果能够请得动有车辆的善心人的帮助，就赶快到沛县去帮助运粮。

号召果然赢得了一些善心人的响应，等到沛县的时候，车队已经拥有近两千辆大车。

当时官军都在豫西一带“剿匪”，豫东部署的兵力有限，石铁他们的车队倒没有受到官军的骚扰，在沛县见到了整整等了他们半个多月的马回回、少林十八罗汉和胡玲清心他们。

石铁见胡玲清心都安全无事，才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马回回见石铁和艾能奇竟然组织到这么多车辆运粮，心中自然高心万分，加上在当地雇佣的五百多辆大车，有个两三趟就可以将粮食运到灾区去。

艾能奇顾不上旅途的劳顿，赶紧组织自己的弟兄和漕帮的人手往大车上装粮食，连夜往灾区运送。

两个月后，十万担赈济粮全部送到灾区饥民手中，正好帮助他们度过春荒。

但令石铁遗憾的是：需要接济的饥民有千百万，自己的十万担粮食是杯水车薪，与饥民的需要差远了。但毕竟宏愿已了，自己尽力了。

马回回的船队完成了运输任务，找了些南下的运盐活计回镇江。艾能奇和行善大师问石铁下一步去那里。石铁对他们说道：

“我在黑风山那边有四千红旗军兄弟，打算再去看望他们一下，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与善大师倒是同路，不知艾大哥是回大别山还是到别的地方去。”

艾能奇道：

“早就听说黑风山红旗军的大名，我就跟老弟一起去见见那里的英雄们。”

石铁说道：

“黑风山虽然有白虎寨、松林寨、全宝寨三个副寨，人马也有四千，但总归力量单薄了些。我原来打算带领他们投奔李闯王，但又怕弟兄们在李闯那里吃不了苦，所以一直是单独作战。虽然一帆风顺，没有吃过大亏，那是由于官军没有顾得上他们，没有认真与他们作战。我想，张大帅也是一代豪雄，领军有独到之处，不如艾大哥跟我走一趟，把他们收编了，也为张大帅增添一股新生力量。”

艾能奇喜悦道：

“为兄正有此意，但生怕委屈了他们，不好意思跟老弟提起。如果有老弟劝荐，想必他们会跟我走的。”

石铁暗自思忖：李闯王虽然带领义军最终取得了政权，建立了大顺朝，但随后便被满清军队击溃，四十天就丧失了政权，被地主的乡勇杀死，算不得大英雄大豪杰；张献忠虽然没有取得政权，但在满清入关后坚持抗战好长一段时间，艾能奇等四个义子也各个英勇抗敌，死得壮烈。让吴玉健和李成忠他们跟着张献忠，轰轰烈烈的干一场，总比跟着闯王死得窝窝囊囊强得多。

石铁一行二百多骑进河南，从兰考过开封直往嵩山方向前进。

这一日，队伍距中牟还有三十多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向晚，艾能奇正要派人找个平坦僻静的地方露营，却见不远处的村庄冒起阵阵黑烟，还伴随着时断时续凄惨的哭嚎声。

这几个月来，他们在运粮沿途没少听过死去饥民家属的哭嚎声，但这次的哭嚎声却突然嘎然而止，一切又恢复平静，显得那样怪异。

艾能奇和石铁互相望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打马向哭嚎声来处驰去。

刚一进村，就给人一种死寂的感觉，静悄悄的连狗吠鸡鸣都没有，更加使人难以忍受的是一股股令人作呕的尸体腐烂的那种特有的恶臭，几乎让两人窒息。

在通往着火房屋的街道两旁不时可以看到烧毁的房屋，在烧塌的房屋里还可以看到烧得乌黑的人的骨骼。

石铁艾能奇两人走到烈焰滚滚的房屋近旁，一副凄惨的景象映入两人的眼帘：房门口伏卧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夫妇，头盖骨全都被钝器击碎，连脑浆都流了出来。双手大张着朝向着火房子里面，好象正当他们想要扑向房子里面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死的。

石铁和艾能奇四下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行凶的凶手，却在各个关闭得死死的临街的住户门缝里，感觉到一双双惊慌呆滞的眼睛在向外偷窥。

石铁下马，上前在一户人家敲了敲门，里面分明有人，却不肯给他开门，石铁单掌在门上略一用力，门闩应手而断，房门大开，躲在门后偷窥的屋主惊愕的张口呆看着石铁和艾能奇两人，不说一句话。

石铁耐着性子，轻声问道：

“请问老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去救火？”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嗫嚅着说道：

“我们家没有人得鼠疫，你们到别人家去吧。”其他人也全都战战兢兢的偷眼看着两人，生怕两人冲进来似的堵在门口。

“鼠疫？这里在闹鼠疫？”石铁惊讶的问道，双眼在三个堵在门口的人身上脸上，尤其是他们的颈部看个不停。因为感染了鼠疫的人症状比较明显：如高热。严重的内毒素中毒症状，病人在发病48小时内死亡，出现大、硬、痛、固定特征的淋巴结肿大；高热，肺部受累，剧咳，痰中带有鲜血等症状。

见到这三个人都没有这些症状，石铁才放下心来，问道：

“那家着火的人家有人得了鼠疫？你们不去救火也就算了，那门口的两个人是谁打死的？是不是你们动的手啊？”

“不是！不是我们打死的他们。”那汉子连忙否认。

“那么是谁干的？”

“是我们村的里正带人放的火，人也是他们杀的，为的是不让鼠疫传染给别人。从发现鼠疫到现在，已经有十三户人家被放火烧掉了。”汉子为了避嫌，把实话都对石铁交代了。

石铁问道：

“你们没有找医生治过吗？鼠疫又不是不治之症。”

那汉子说道：

“我们连饭都没得吃，那里有钱请先生治病啊。”

“这村子都有哪家有人得了鼠疫？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我有法子给他们治好，以后就没有人再传染给你们了。”石铁耐心的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那汉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给石铁带路认识一下有病人的人家。

那汉子带着石铁在十几户人家的门口指认，却说什么也不敢进去。石铁明白他们惧怕被鼠疫传染，只好让艾能奇回宿营地约束弟兄们不要轻易进入村庄，也不要和陌生人接触，自己到一户人家敲门。

敲了好一会门也没有人开，石铁只好从院墙翻跃过去，走到屋门前再次敲门，屋子里仍然没有人回答，也没有给他开门。石铁冲屋子里叫道：

“老乡，我是郎中，是免费给你们瞧病来的，请开门吧！”

还是没人回答，石铁屏息听了听，屋子里只有微弱的呼吸声，石铁用手推了推门，屋门应手而开，里面并没有上门闩。

进门是一个堂屋兼厨房，两边是睡屋，是个典型的北方房屋结构。

石铁走进东屋，见到土炕上连席子都没有，炕上躺着两个老年夫妇，都是腮部溃疡，浓血横溢，臭气熏天，死去多时了。

石铁掩鼻而出，再到西屋查看。西屋里炕上躺着两个年轻女子，全都是衣不遮体，苍黄的瘦脸上带着一片不和谐的嫣红。呼吸微弱急促，时不时有气无力的咳嗽一声，证明她们还活着。从她们的症候群来看，都是典型的鼠疫毒素所造成，无疑是鼠疫病毒感染。

石铁上前轻声对她们说道：

“你们不要害怕，我是郎中，是免费为你们治病的。”

两个年轻女子都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无神的双眼看了看石铁，微微点了点头。

按照鬼医门治疗鼠疫恶毒的方法，可以使用惯常所用的“破淤清血汤方”：生地一至二两，三七二钱，山甲四钱，升麻四钱，鳖甲八钱，桃仁五钱，黄芩四钱，大黄三钱，连翘八钱，雄黄三分，以白茅根与金银花，煮水四杯煎药至三杯服之，一剂共煎两次，重者一日可服两剂。七日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