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老领导与老部下的关系,老方与齐书记爱人也是熟悉的。敲开门,齐书记爱人就问:“老方,你怎么来了?”
“我……馋嫂子做的饭了!”老方说了一句很有人性味儿的话,然后径直地进到客厅里。
齐书记正在客厅坐着品茶,看到老方来到,估计是下午没谈上的事情,就说:你下班不回家的,来我这儿干什么?”
“回家,回什么家?我现在马上就要让人家整下台了,哪里还有心思回家?”老方一张嘴,就是一副丧门脸的哭腔。
“说啥呢?谁要把你整下台去?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齐书记明知故问。
“老领导,难道你没看出来?马上就要换届了,可是,政工科和工会,变着法儿整治我!”老方开门见山,倒也痛快。
“不就是没广播表扬你们吗?这点儿事至于让你联想那么多?”齐书记用了批评的口气。
“可是,人们的议论我受不了哇!你看看,这几天大喇叭广播的,都是袁大头的事迹。这不明白着要冷落我吗?”老方讲话越来越急迫,似乎自己落到政工科和工会的陷阱里,立刻就要被致于死地了。
“冷落你又怎么样?那就会下台吗?”齐书记至今还是明智清醒的,他作为“一把手”,知道如何处理这些闹情绪的部下。
“齐书记,这几天的事情,不是你的意思?”老方开始探底了。
“我的什么意思?”齐书记反问。
“很多的人都分析,政工科和工会这么大造舆论,就是为袁大头当选做宣传,而他们这么冷淡我,就是意味我要下台了。”
“谁这么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齐书记断然否认。
“如果不是你的意思,就是高水英和军武合伙搞名堂。”老方做了另一个判断。
“笑话……有我这个‘一把手’掌舵,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来?”齐书记拿出了驾驭一切的气势。
“好了,来了就谈工作。吃饭吃饭……”齐书记爱人说着,将饭菜端上了桌子。
老方一看菜上来了,立刻从兜子里抽出了那两台茅台酒。
“妈的,来就来呗,买东西干什么?买东西就买呗,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买了这两瓶酒,回家不好交帐了吧?”
“我才不交帐呢,有了钱就是吃喝嫖赌!”老方拧开了酒瓶盖,咕咚咕咚先将齐书记的酒杯倒满,然后两个人都兴奋的撞起杯来,你一盅,我一盅,慢慢地,从这几天的事情回忆起共同经历过的往事,从修配厂的共同奋斗说到袁大头来了之后的竞争。微微地有了醉意,两个人都放开矜持,从工作谈到了感情,从上下级关系谈到了彼此之间的情谊……于是,老方从齐书记的嘴里,判断出这几天整治自己的人不是袁大头,也不是高水英,而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科长军武。
“老方啊,我告诉你,有我老齐在工厂坐镇,谁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不过,你得注意与政工科搞好关系。你不要看军武年轻、资格浅,局里很多的人可是看好他。连组织部赵部长都说他是‘人小能量大’将来‘大有可为’呢!”
“好了,齐书记,我的一切,全都指望你呢。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保证不让你失望!那个军武,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
最后一句话,齐书记不知道是听清了,还是酒后根本听到,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好好,这才好嘛!”
老方看到齐书记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就知道他喝酒喝高了,连忙扶他停步,自己高高兴兴地骑上自行车,晃晃悠悠地骑回家了。
酒后的他,只记住了一件事儿,他说自己有办法对付军武,齐书记连连说了个“好好”,看来,齐书记同意自己反击了。
军武,你个小兔崽子,敢与我作对?哼,等着瞧吧!
老方有理由轻视军武,作为车间主任,党支部书记,他知道总支改选的关键一步是计算选票。那时,谁的票数多,谁就是胜利者。至于会前的宣传呀,酝酿啊,推荐呀,全都是扯王八蛋。自己金工车间拥有五十多名党员,占全厂党员总数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想让自己落选,没门儿!
年轻的军武尽管可以依靠自己的才华让轻工机械厂扬名全市甚至全省的轻工系统,但他这种才能只能受到上级机关部门的赞誉,却很难得到基层单位的认可。在中国基层社会里,竞争的人们之间不仅仅拼的是才华,更是拼的社会关系,交际能力,甚至于是某种恶劣的心机和手段。在这方面,军武显然是个笨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