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高公公有何吩咐?”我冷声问,直觉告诉我,高笠这次前来并非是沂丞所指使,且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我于是将那些带我去见沂丞的话,吞回了肚子里,静观其变。
“哦,是这样的。”高笠微微一笑,“瑞王爷怕这些奴才们伺候不好昔姑娘,特吩咐洒家过来看看,还让洒家给您送来这碗补药。”他说着示意身边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走近过来,然后亲自端起那碗药,双手捧起递到我面前,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一碗毒药,他这趟来是了结我性命的。
我接过高笠手中的药碗,似笑非笑道,“瑞王爷公务繁忙,哪里还顾得上小小一个我,我看,恐怕这委实是高公公您的一番心意吧?”
高笠听闻顿了一顿,随即又抬眼看着我,“呵呵,洒家也是将王爷的心事摸透了,这才敢前来上表心意,无论如何,”既然被识破,高笠那眼神便也变得越来越直白,“姑娘今日都是辜负不了这般心意的,劝姑娘还是欣然接受的好。”
高笠要杀我。高笠为什么宁可冒着“抗命”的罪名也要背着沂丞置我于死地。
不过这些已经不再重要。
我端着药碗,没有拒绝,但也没立刻喝下,而高笠就站在一旁候着,他是希望我自己喝下,不愿强动手,所以这点耐性,他还是有的。
“告诉我,沂桀他还活着吗?”我问高笠。我已默许他私自做下的决定,这是我最后的要求,我不必拐弯抹角的多说,高笠是个明白人。
“就在你被瑞王爷救下的那一年,八皇子接到太皇太后的密令,跟随将梁侯去到羌无征战。”高笠看着我,神色几分复杂。
那便是还活着。我听罢,苦苦的心里终于冒出一丝喜悦。
“可为什么沂丞告诉我,沂桀对我来说已不具备任何意义?”我牢牢记下了沂丞对我说的这句细究起来暗藏玄机的话,沂桀是我的至亲,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不管他身在何处,是生是死,他永远都与我息息相连,彼此牵挂……什么叫做没有意义?
高笠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想着怎么回答,“八皇子,他是心甘情愿的向太皇太后请命,跟随将梁侯去带兵出征的。”他最后这么告诉我。
“什么??”
羌无乃蜀国边陲之地,拿下它,对沂丞统一掌控属国兵力是相当有益的,沂桀分明知道我们的亲生母亲孝敏太妃是为沂丞等人逼宫殉葬而死,除非是遭到逼迫,否则他怎么可能不但不记恨沂丞,反倒主动请缨,甘心为沂丞打天下?
“高公公,可否把话说得明白些?”我大为不解。
高笠一双眼寒光乍泄,“知道了你又能如何?如今你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又怎么能改写他人命运?不过徒添哀伤,留下满腹遗憾罢了,瑞王爷说得对,八皇子对于你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你忘了这个人便是!”
我双目一滞,盯着高笠良久,他也同样看着我,一切尽在那不言中。
“也罢。”我长长叹息。
高笠话已至此,我再不甘,也无济于事。
何苦牵挂磊磊的上路。
至少我知道沂桀他还活着,活着便好……我已倍感欣慰。
我张望了一下四周,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我竖起一个指头,做了一个我那个世界代表鄙视的手势,高笠不懂的看着我,我露出得意的微笑来,永别了万恶的封建皇朝,永别了,我最可恨的哥哥,沂丞……
唇才触到碗沿,殿外却在这时传来了动静,听脚步声似乎是好几个女子,我停下了动作,高笠神情略显不悦,转头瞧着到底是谁破坏了他的好事。
“奴才参见贤王妃。”高笠极快的收敛起情绪,转而毕恭毕敬的向着卉珠躬身行礼,我趁势将药碗重新搁放在了托盘上,因为听到沂桀还尚在人世的消息,我对活下去产生了几分眷念,心里隐约念着,唯有活着,才能期盼着与沂桀团聚的一天。
“高公公,还真不凑巧。”卉珠那三分笑意僵硬而勉强,我想是因为高笠是唯一一个知道婚礼当日来龙去脉的奴才,“我怕昔姑娘在这儿闷得太久,憋得慌,于是前来欲邀昔姑娘一同出门散散心。”卉珠停在我面上的目光,看的我浑身一秫,犹如无数芒刺扎进了背后,我悄然的垂下眼帘,她忽然在这个时候闯进,使我错觉的以为她是过来搭救我,其实不过是巧合,她怎么会对我释怀,她没有理由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刚才她看着我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今日她得以空隙前来,不过是想尽了心思欲报复罢了。
“王妃待人宽厚为怀,奴才真是心生敬佩,既然是这样,奴才便将昔姑娘交给王妃您了。”高笠那看过去的短短一眼,有些说不出的微妙,但我想,留在这里定是死路一条,跟卉珠走这一趟,说不定遭她虐待一顿,我还能苟且偷生。
我很久没出这瑶华苑,想不到苑子外面依然这样冷,放眼望去,青砖宫墙上都积累着厚厚的白雪,深吸一口气,清冽浸透肺腑,夜风吹凉了背后的冷汗,身子麻麻的有点难受,但因这股寒凉,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跟随卉珠而来的两名宫娥扶着我上了一顶轿子,卉珠上了另一顶,轿子很快起行。那两个宫娥一左一右的坐在我身边,不管我问什么,她们都一语不发,我起身,很快被她们重新按□子,就这样过了有些时候,卉珠的轿子并行在了我的身边,离我十分靠近,我听见她隔着幔帘说,“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会将你带去哪里?”她的声音轻细而冰冷,我扭头,也掀开了幔帐,看见她的脸,含着几丝尖刻的笑。
“对不起。”我一时也忘了自己的处境,我知道这三个字有多么的浅薄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