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周上善消化了一下她说的话，轻笑出声。「妳真的好单纯，又好坦白。」

「我不就是说实话而已吗？」奇怪，为什幺每次她说实话，大家都很不可思议的样子，诚实是美德，小学老师都有教好吗？

「假如，我也能说实话就好了。」上善蓦然叹了一口气，拉了张椅子坐下。

「啊？」蔺如真跟着坐在她对面，充满疑惑。

「当初……和李烽分手的时候，对于他疏远我这件事感到非常不谅解，也非常受伤，直到我出国之后，人在异乡，才发现好像不是这幺一回事。我很孤单，很疲惫，我很想李阳，总是很想听他的声音，很想和他诉苦……我……我本来只以为李阳是我最好的朋友……」上善说到这里，紧接着又喝了些水，可一点食慾也没了，莫名又感到有些彆扭，不太敢看蔺如真脸上的表情，起身，将稍早时拿出来的那袋巧克力收进置物柜里。

「一个人的心里怎幺能装得下两个人呢？李烽他……他早就看穿我了吧？他什幺都没说，疏远我疏远得那幺无情，其实，或许，他比谁都贴心……我总是想着，应该要好好向他道歉，可是每次看见他，又心虚得想逃，怎幺也开不了口……对于李阳，也……」所有听见这件事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吧？就像她为自己下的注解一样，但是，蔺如真却不是这幺想的。

「妳和李烽、李阳，你们三个人，你们大家，为什幺都要这幺自责呢？」蔺如真走到她身旁，其实很想大力摇一摇她的肩膀。

「妳当时才十七岁，那幺年轻，年轻本来就会很茫然，很不知所措，做很多蠢事啊。而且，李烽和李阳两个人都很优秀很好，即使妳一时心慌意乱了，弄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那都是情有可原，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了吧？妳想想，电视剧里那些兜了一大圈，最后才明白自己心意的桥段从来没少过，可见那就是能够让大家很有共感的经历。妳饶了自己吧！李烽没有怪妳，他若是怪妳，早就向妳兴师问罪了。」

就是因为李烽谁也没怪，所以他才那幺痛苦，他只认为自己是多余的，只苛待自己。现在好了，李阳自责，上善也是，他们三个人到底有完没完？明明三人都很善良，究竟要怀抱着这些说不出口的心事到什幺时候？

「我──」上善正想开口说些什幺，休息室门扇上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上善教练！上善教练！」上善的学员在门外急匆匆地喊。

「怎幺了？」上善赶紧将门打开。

「上善教练，他们打起来了！」15岁少女脸上全是惊吓。

「打起来？谁？」

「李阳教练，和……另一个李阳教练？」

蔺如真已经冲出去了。

看台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扭打成一团。

不知道方才经过一番多幺激烈的战况，李烽的脸上和身上都有伤，衣衫凌乱，眼镜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浑身是汗；一旁的李阳也没比他好多少，教练背心扔在地上，手臂上有伤有勒痕，衣服上有鞋印，一张俊颜红肿青紫，恨恨将李烽拽在地上，气急怒吼──

「你究竟要我说什幺？我没有办法照顾上善，你比谁都清楚！上善若是跟着我，势必要得和妈生活在一起，我怎幺能把她带进这样的生活里来？」李阳狠狠揪扯着李烽的衣领，口吻愤恨，早不是一贯的飒爽晴朗。

「假如是你，我可以说服妈让你们搬出去，你们都可以离妈远远的，谁都不要被妈打扰。对！你说得对！我确实很恨你，为什幺我这幺珍惜上善，你却让她哭了？！你为什幺没有好好照顾她？为什幺？！你为什幺不能代替我爱她？！」

说不出口的真心话，那幺伤人；真说出口，也同等折磨。

他一身斑驳，和他的双生兄弟一样伤痕累累，明明那幺想保护对方，那幺爱对方，也那幺恨对方。

为什幺要这样逼他？他早就无路可退。想狠狠揍他，也很想被他狠狠地揍，落在对方身上的痛楚像剜在自己血肉上一样，那幺清晰，那幺痛苦，那幺难以言述。

「李阳，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李阳正要挥拳落下的手被蔺如真死命抓住。

跟着蔺如真一起跑来的上善脚步僵凝在原地，浑身血液像被抽乾似的，不太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了什幺。

李烽偏眸，注意到上善，知道李阳刚才说的话已经都被她听见了，情不自禁望着上善笑了。

他的身体很累、很狼狈，可是心里很轻鬆、很踏实，如释重负，从不曾如此轻盈满足。

「对我弟弟好一点。」李烽蓦然开口。

周上善看着他，颓坐在地，骤然掩面哭了。

空气中似乎有什幺断裂了，也似乎有什幺重新连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