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了，我的爱人。爸爸，妈妈，还有你。我爱你们，但我肩上，还有另外的十三亿人……”

——某一位无名士兵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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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很开心，陪着她逛了一个下午的街，她的笑容一直晃在我的眼前，银铃般的笑声在耳旁回荡着——从左边，跳跃到右边。商业街的每一个小摊子前面，都驻留过她的身影。她挑了小首饰，戴上问我好不好看。她怎么会不好看呢？她当然好看。十月份，在广州也就是刚刚入秋的感觉，她仍然穿着那让我心动的绿裙子，在满街的落叶中舞动。牵着我的手，一会儿到这边，一会儿到那边。马尾辫儿甩动着，吸引着我的眼。

是的，小兰今天很漂亮，至少在我眼中如此。

但是，那又如何呢？

“我得走了。”送她回到她家楼下，我说。

“啊，到家了啊！”紧紧捏捏我的手，却又俏皮的眨眨眼睛：“你当然得走了。天这么晚了呢，难道你想……咦……你好坏！”

轻轻掐掐我的腰，轻轻在我唇上啄一口，放开我的手——一边准备接过我手中一天购物所得，一边说：“妈妈在家呢……”

“我得走了。也许……也许很久才能回来……”我不想做什么煞风景的事情，也不想说什么坏情调的话，可有些话，却又不得不说。

“走……去哪里？”小兰愣住了，几乎下意识的问。

我无言。

……

在德国仅仅呆了4个月，张少将的副官就出院了——还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除了开初一个月的悠闲日子，之后全世界的眼光都集中到了中国和印度身上——确切的说，都集中到了中印边界上。自从印度人听说锡金国王到了中国作客，就沸腾开了，全世界的叫嚷中国在“干涉他国内政”——我还真不相信派人到锡金做总统的国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作为共和国的外交官们，也就开始在各国之间穿梭。两国嘴仗越打越烈，直至印度某些激进媒体开始嚣张的宣称要用“原子弹保卫阿鲁那恰尔邦”，不过这反而让印度的媒体们冷静了一下，两个核大国之间的战争，是那么容易打的么？不过边界纠纷却开始不间断的爆发了，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两国边防官兵武装对峙，几乎每星期都会有擦枪走火，不过如去年般团级以上部队的入侵行动倒是再没有过，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中印之间的和平已经不复存在了——虽然两个核大国之间爆发全面冲突已经几乎没有可能，但是有限的，或者说在两国拥有默契的情况下打一场有度的常规战争，可能性非常大——印巴都是核国家了，但是印巴克什米尔地区的枪声停止过吗？

隶属广州军区的42集团军第126步兵师，就是我的新东家了。刚从德国回来，老校长就把我塞进了这个驻地广东汕头的步兵师里。很难想象老校长为什么对我另眼相看，难道他好那种调调？恶寒一下。广东位于改革开放的前沿，汕头又是开放口岸之一，理所当然的，我认为猴子校长是良心发现，为了补偿我在军校中所受的虐待，送我到富庶之地享福去。然而很快的，一瓢冷水就倒在了我头上，部队全体转进西藏。

126师很倒霉。本来就在42集团军这个乙类集团军中，结果又属于乙类军中的乙类师，所以武器装备都不可能抢过那些战功赫赫的”老主力们”。大裁军的时候却运气不错，没被裁减，但42集团军中又来了原55集团军中的王牌163师，这个师的487团，一说该团是参加过秋收起义的“红一团”，差不多能和南昌起义的“叶挺团”比肩了，如果这还有商榷之处的话，那么该团前身为长征途中红一方面军1军团1师1团是没有争议的。我们从小学起，就知道飞夺泸定桥有红四团，强渡大渡团有红一团，威名难分伯仲。此后126师就的境况就更加不渝了。上世纪90年代由于台海局势需要，中央军委终于决定将广州军区的两个集团军41、42集团军都改编为甲种重装集团军，这回该媳妇熬成婆了吧？没呢，41集团军本来就是主力战备集团军，所以广州军区的好货色由他们先挑，其次才归42集团军拿，到了42集团军这儿，126师又得落在后面。最后可怜兮兮的看着集团军战备124师变成强大的机械化师，125步兵师也已经实现全面摩托化，就126师的官兵们还在靠着11路踏遍祖国河山呢。本来41、42集团军的台海作战任务就是从台湾南部登陆给它一下子，结果126师没能轮上，领了看家任务。

不过翻身的机会就在我刚报到那天来了。中印边界纠纷，谁知道会闹到什么程度？印度人在东段西段边界增兵，中国也不可能闲着。本来在中国陆军序列里面，山地作战任务主要由成都军区的13集团军担负，但成都军区除了担负西藏防务而外，还得担负中越云南段防务的重任，所以13集团军只能派遣主力37、38两个师入藏，而149师就不敢轻动，加上同属成都军区的14集团军善于丛林作战的31、40两师以及西藏部队52、53山地旅，在中印边界上实在薄弱了些，要知道，仅仅在中印边界东部麦克马洪线地段，印度人就部署了第17军下属的5个山地师及1个装甲师，更匡论常年军事对峙的印控克什米尔了。

所以兵力薄弱，只好从全国各大军区抽调——沈阳、北京、兰州几大军区的都是重型集团军编制，根本不适合山地作战；成都军区本来就担负了作战任务，南京军区刚在台海作战结束，正在大范围整补，也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全国总预备队的济南军区以及战备任务“最轻松”的广州军区了。结果由于常年得不到重型装备的缘故，42集团军126步兵师居然是最适合山地高原复杂地形作战的部队候选，理所当然，直接被划归了成都军区指挥——我也得立刻跟着新部队开拨。不过也许师首长看着我可怜吧，而且广州也离部队驻地汕头不远，允了我一天假期，让我回家看看去。

……

“我知道，又是军事机密，又是不能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你总该告诉我，这次去的地方，有没有危险？”看着我许久无语，小兰也明白了。

我仍旧无言，谁知道呢？谁知道战争的导火索什么时候点燃？作为军人，又有谁整天考虑会不会有危险？

她也明白了，真的明白了：“再留一天行不行？”

“不行。”铁石心肠。

“一晚上也不行吗？”声音柔柔的，带着哭腔，露出期盼。

“不行。”满腹柔肠。

小兰终于哭了出来，她疯狂的吻着我，扑在我的怀里，又在我的军服上蹭着泪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要你总是一去大半年没有音信，我不要总一个人半夜里哭醒！我不要！我不要！我们结婚吧，我让爸爸在他公司里面给你安排个工作，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听到外面的响动，她家小区看大门的大爷从传达室的窗子里探出头来望望，见着又是小男女的纠葛，摇摇头，又缩了回去。

“对不起，我是军人。”鼻子发酸，眼眶想必红了。

猛地推开我，从我怀中挣扎出来，瞪着通红的眼睛，似乎长时间积蓄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徐风！”小兰对我吼着：“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自从你参军，三年啊，三年时间我们就在一起过7天！加上今天一共7天！我最灿烂的年龄，就在对你的思念对你的等待中消磨掉了！你凭良心说一句，你对的起我吗？！”

是的，我对不起她。女孩子最青春，最灿烂的年龄里面，却只有对男友的牵挂。没有什么花前月下，没有什么浪漫格调。她生活中男友代表的只有担心，只有伤感，只有分离。她是个好女孩，父亲是一间大公司的执行总监，自己在名牌大学毕业，她不应该拥有这样的青春，不应该这样挥霍年轻的岁月的。不过，我是军人。

“小兰，我知道，但是对不起，我……”

“闭嘴！”打断我的话，小兰装若疯狂，扬起手要扇我的样子，缓了缓，最终没有扇下来，推开看热闹的人群，转身就跑。伸手一抓，没能抓住她，手上沾上随风而来的小兰的泪珠。

“徐风！你，你混蛋！”远远的，传来小兰伤心的嘶吼。

人群主动让出路，传达室的大爷也混在里面，这时候凑近前推推我说话了：“小伙子，还不快去追！”

我又何尝不想去追她？但是不赶上这班火车，就会迟到归队。责任压迫着我，让我迈不开脚步。

“大爷，能不能请您帮忙，把这两个袋子交给小兰？对，就是住您们小区的刚跑进去那位。”我递上手中两个下午快乐购物所得的袋子：“还有，能不能请您帮忙带句话给她……算了，还是我回来再自己跟她说吧。大爷，谢谢了。”

老大爷接过袋子，回他的传达室去了，边走边摇头，喃喃的说着：“现在的年轻人啊。”

默默看着黑洞洞的楼道，那通向小兰家的楼道——立正，军礼……

小兰，回来我就和你结婚好吗？

……

如果我能回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