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谷走了以后,浅见向西村道歉说:“对不起。”
“不,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把他带到了富山,就只能拉他入伙,封住他的嘴巴。再说,荒谷的想法也不是不理解,那种缺少灵活性的正义感倒是值得尊敬的。”
西村安慰似地说了这话以后,自言自语说:“这下可难办了……”
“没有关系。有十天的话,案件大概终结了吧。”没有把握,但浅见虚张声势地说道。
“那样就好,可是……”
西村笑着,但在当晚,他连浅见都没有告诉,便撤去了“粱山泊”。
当晚很晚回家的阳一郎把弟弟邀进了书房。
“你决不会参与了加部议员被害的事件吧。”刑事局长神色疲惫地说道。
“怎么会呢……”
浅见苦笑着说道,哥哥多少有点认真的样子使他不知所措。
“要是这样就好,真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有了一个结局。”
“说谎吧,哥哥。”
浅见用讥讽的目光凝视着哥哥。
“说谎?……”
“不会没有想到吧。打前些时候加部在经堂被袭击的时候起,您不是已经预测到会这样吗?可是,在可以说刚保释不久的这个时候警察却没有警惕加部身边,倒是这种疏忽应该受到责备。”
“喂,你如果是我的亲人,就别像媒体一样说话呀!”
阳一郎勉强歪着充满苦涩的脸,嘴角上露着微笑。
“推测到了是什么人干的吧?”浅见连笑也不笑地说道。
“没有。”阳一郎摇了摇头。
“又来了……”
弟弟露着一副可叹的表情,比哥哥更使劲地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头脑迟钝呀,是因为几乎没有理由这个时候加部会被害。”
“但保守党的田坂派的议员中,有好几个人如果加部在法庭上作证的话就非常为难,这是确凿的吧?”
“这也并非如此呀。对警察和检察官的调查,加部极其顺从地做了回答,可以判断该说出来的都说出来了。关于你说的田坂派的几位先生,虽然出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传言,让人看到他们有舞弊,但那些都不过是状况证据而已,很难成为足以能弹劾他们的决定性因素。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向上面也汇报完毕,所以嘛,事到如今照理就没有必要再着手干掉加部了。”
刑事局长所说的“上面”当然是指警察厅长官以及法务大臣、国家公安委员长官,阳一郎是在暗示犯人方面的背后有可能政治家的意志在起作用。
“只是有一件事使我感觉心情沉重。”刑事局长说道,“那就是被害前加部受到了严刑拷问这一事实。好像到了可以用‘濒临死亡’四个字来表达的程度。犯人可能相信加部隐藏了某些重大的物证。可是,无论怎么拷问,结果也没有能引出任何东西来,最终大概察觉加部手上没有任何成为决定性证据的那种王牌,但既然给了他那样严厉的拷问,事到如今就不能后退了,于是就杀了他。”
“等一下……”浅见有点着慌地说道,“加部因为始终没有屈服于拷问,隐藏了证据,所以才死的,可以这样认为吗?”
“不,那没有,因为加部不是一个有这般骨气的人。再说,如果是那样的话,当然犯人方面会抄加部的事务所和住宅的。加部身上带着钥匙,但没有被盗,就是说,他们看清加部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总而言之,犯人的错觉或是确信可能是杀害加部的动机。”
“哦,是错觉……”
浅见感到腋下在微微冒汗。
“不可思议的,是犯人方面为什么确信到那种程度这一点。”阳一郎没有介意弟弟的动摇,说道,“最近,来历不明的人给各家媒体寄去了有关势和疑案的匿名信,可能和这件事有某种关系。到目前为止寄去的东西,是一些和警察已经查明的相似的材料,但犯人方面也许确信寄信人手里掌握着更多的东西。于是寄信人是谁成了问题。通过这回的事,至少明白了不是加部议员,犯人方面大概现在在拼命寻找下面的材料吧。”
浅见的脑海里掠过了西村的面孔。
“可是光彦,你的企图该是可以对我讲了吧?不,我可不许你说没有什么。我一直静候着你什么时候打破沉默,但既然发生了这回这样的事件,就不能总是等下去了。”
阳一郎用让人感觉不到有多少热情的语调说道。这样说话时候的哥哥更应该警惕。很多场合看上去什么都不明白,实际上什么都看透了。
也许这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浅见不能不这样想。
把加部逼入死地的原因还是从“粱山泊”寄出的材料,想到这点浅见的胸被什么压迫着似的。和西村有秘密约定,在某阶段之前决定不跟哥哥说,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做有可能会带来悲剧。
“事情是这样的,”浅见痛苦似地说道,“加部议员被害的两天前的晚上,洼内众议院议员的秘书、叫山藤德治的人和福岛县警察本部的两名干部秘密聚集在福岛市内的一家日本式饭馆里。”
“噢?……”
阳一郎将充满着异常关心的视线投向了弟弟。
从跟哥哥长时间的会谈中解放出来的浅见给“梁山泊”打了电话。必须请西村谅解自己将迄今为止的经过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刑事局长。
但西村不在。听着空响着的声音,浅见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
翌晨须美子来叫还没有睡醒的浅见。是西村打来的电话。
“我又要消失一段时间。”
西村用呆板的语调说道。
“是吗?还是要这样做吗?对不起,由于我轻率……”
“啊,荒谷的事请你别介意,他并非是拆伙,倒是应该感谢荒谷。在福岛的暗中监视等,多亏有他在呀!”
“您这么说,我就……”
“哈哈哈,请拿出精神来。倒是既然到了这一地步有必要考虑出动警察。我消失的理由也是这个。”
“有件事我想和你联系。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在我哥的追问下把我们的计划和盘托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
西村好像某种程度估计到了,没有怎么吃惊。对此浅见舒了一口气,便跟西村说了昨晚会谈的内容。西村自始至终只是“嗯、嗯”地轻轻随声附和着,带责备的话一概不说。
“知道了。就是说,时机越来越成熟了。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结束工作只好请警察做了。刚好,说实在的,我刚给洼内寄去了现场照片。”
“啊?是吗?……”
浅见不由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一瞬间,不知为什么脑海了浮现出了满是泥巴的雪球在坡道上滚落下去的光景。
翌日,行动迟钝的警视厅和东京地方检察厅突然同时查抄了山川组和つ一キ,逮捕了川锅卓正。他涉嫌违反外汇管理法——显然是另案逮捕,目的是阻止消灭证据。并且像是与社会隔离似的几乎没留时间就起诉并送进了拘留所。
4
下届总理洼内修三先生激励集会在一片盛况中散会了。尽管洼内很不好意思地说“下届总理”这说法过于刺激性,但偌大的横幅仍挂在集会会场的舞台上方。洼内表面上颇为高兴,退到了饭店的贵宾室,从他亲信的眼里来看,深深地感觉到他内心极其焦躁的样子。
不一会儿,在山藤秘书的陪同下,福岛县警察本部的伊岛刑事部长和柿田警视来了。洼内把三人以外的其余人赶出了屋子。
“听说这回寄来了照片,是吧?究竟是怎样啦?”洼内非常不愉快似地说道,“总而言之,加部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就没有任何必要干那种事。”
“对不起,先生。”伊岛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关于那件事情,我和柿田完全没有参与。”
“喂,那么说可不好。在清乐苑和山藤商量那件事是事实嘛。”
“说是商量,但那是山藤单方面的提案,我们……”
“住口!没有制止等于是参与。”
洼内的大声一喝有慑人的力量,伊岛和柿田都紧紧闭起嘴,不吱声了。
“这件事打算如何收拾呢?”
洼内将视线转向山藤,做出平静的、没有比这更冷淡的语气说道。
“啊,一定想办法。”
山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下了头。
“说想办法,决不会是让加部起死回生吧。总之,命令山川组的一帮混蛋去执行,这种轻率劲实在无法挽回。干到那种程度结果却估计错了恐吓人……被つ一キ甚至拍下了照片,并且还录了像,被他们掌握了收受金钱的证据,你干的事不尽是破绽吗?!”
“可是呀,先生,就我来说,我自认为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喂,别给我辩解了!”
“您那么说,可是……”
“叫你住口。行了,给我出去!我这会儿不高兴呢。”
“明白了。”山藤愤然说,“先生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但您不要忘记我也有许许多多话想说。”
完全是临走时给对方留下的威胁性的话。
洼内留住想跟着山藤离开屋子的两位客人,说道:“你们留一下好吗?”伊岛和柿田都吃了一惊似地耸了耸肩,在原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有一个像样的秘书。”山藤一离开,洼内像是不吐不快似地说道,“从前当秘书的,如果是为了救头领脱离苦境,都是不惜舍身的。在奥野先生和榎本先生当总理时的大贪污案件中,他们的秘书都舍出自身,救他们脱离了险境吧。我的秘书里,可没有一个这样的人。”客人无法回答,默默地听着。
“山藤干的事迟早都会作为我的责任重重地压到我身上来,你们不这样想吗?”
“这的确……”
伊岛刑事部长无奈地点了点头。
“如果山藤是个有能力的秘书,这个时候当然会承担某种责任吧,要不事情就要闹大了。不,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保守党乃至国家的威信说不定会动摇。当然,你们这些人干的小坏事也会公开的,怎么样?”
“唉,恐怕……”
伊岛和柿田都大体上估计到了洼内想说什么。
在和西村通话时听西村说他把山藤从松永那里收受贿赂的现场的照片寄给了洼内阵营时,浅见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那照片浅见也看了。照片上拍出了捐款从川锅交到山藤手上的一瞬间。模糊的影像说明是从录像带上复制的。这场面光看照片不知道在干什么,但在录像带上有声音。可以考虑双方关于这“捐款”的意思所交谈的密约也收录在里面。
给收到照片的洼内方面的冲击非常强烈,是以往的文件一类所无法比拟的。从照片寄来的那个时候起,山藤也许已经注定要被‘处刑”了。
西村一直处在浅见无法与他取得联系的状态,有事的时候先绐西村妻子的娘家舟桥家打电话,之后就只好一个劲地等候。打电话来说寄去了照片以后,到了第三天,好不容易接到了西村打来的电话。
“今天把那照片也寄给了媒体。”
“可是西村,你干了这种事,山藤他会不会被干掉呢?”
浅见一口气说了他一直所担心的事。
“大概吧。”西村泰然答道,“加部被干掉了,那些家伙准会以同样的理由想干掉山藤,我想他们动起来的时候正是机会。”
“啊,可不是……”浅见这才理解了西村的想法,“可是,那太危险吧?能否顺利……”
“没关系,因为日本的警察是优秀的,而且,我相信你浅见一定能干得很出色。”
西村用浅见都想怀疑是讽刺一样的快活的口气说道,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就浅见而言,无疑背上了可怕而沉重的包袱,西村之所以选择浅见作为伙伴,正是因为浅见的背后有哥哥刑事局长和警察组织,但能否推动他们则取决于浅见的才智和努力。那天晚上阳一郎也很晚回家,浅见等候着哥哥,一直说服到翌日凌晨。
“喂,是想让我下台吗?”
刑事局长虽然说着分辨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话的话,但作为结论接受了弟弟的希望。
“事不宜迟呀!”
若是失去了时机,一切都会乱了套。必须正确地掌握可以说的的确确是生死攸关、千钧一发的时间和地点。
当天下午,西村寄出的邮件一齐被投递到各家媒体。这时刻已经赶不上报纸的晚刊了,电视台也在傍晚的新闻节目里没有广播,犹如拉满弓弦似地在9点以后的新闻节目等里面变更节目作了报道。
媒体的报道姿态充满了紧迫感,政治评论家们也直言不讳地对政治进行了尖锐的批评。
执政党议员中也有人婉转地谴责洼内,在野党的议员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似地攻击执政党,呼吁净化政治。
不仅是当事人洼内,被议论有嫌疑的政治家都面对媒体的采访攻势采取了“与我无关”的姿态,但一般大众的关心集中在,可能导致内阁变更的大贪污案件,终于被揭露这一问题上。但是,当天和第二天不知为什么警察和检察部门都没有显出动的迹象。不仅是一般大众,媒体和评论家也都在议论司法机关玩忽职守,连精通情况的浅见也都感到怀疑。
“是有什么问题吗?”揪住哥哥用责问的口气问道。
“啊,是最后挣扎吧。”刑事局长恶狠狠地说。
不难想像保守党的多名政治家通过所谓渠道对司法机关施加着压力,因为从势和集团流向政界的资金据说多达数百亿日元,关于其中的二十一亿日元,连包括原首相等担任过内阁阁员的人在内的十二人的名字都已经查明。
不断地寄到媒体的资料证实了这一事实。形势充满着一种危机感:这样下去,可能会导致保守党的大派系清政会的瓦解。
接着,终于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理解为刑事局长所说的“最后挣扎”的ultrac1:正在监禁的山川组二号人物川锅卓正将前往巴黎治疗肝炎。据说这也是取得法院保证的堂而皇之的出国——
1体操的高难度动作。
“岂有此理……”
浅见情不自禁地这样喊叫道。不仅是浅见,甚至百分之九十九的日本国民恐怕都目瞪口呆了。在电视新闻中看到在机场的中央大厅里耸着肩精神焕发地走路的川锅的身影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假定普通人因盗窃罪或什么的进了监狱,即使是不做肝脏移植就连性命都保不住的病状,也不用说是让去巴黎,最多只是被收容到警察医院或周到地替你准备好一副棺材而已。
“日本的司法部门在干什么?”
浅见打算待哥哥一回家最先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但是,这问题以未提而告终了。雪江等候在正门口,比浅见先冲着刑事局长大声斥责起来:
“像那种黑社会一样,多没有体面!……”
阳一郎刚脱下一只鞋子,惊讶地看着母亲的脸,随后为难似地歪着脸,笑道:
“哈哈哈。我可是服了。”
“不是闹着玩的。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且不说政治家不行,连法院也这样没出息,我们市民相信什么好呢?”
“哎呀,妈妈,您这样兴奋对身体不好呀。”
“我的身体无所谓,现在整个日本人都被腐蚀了。”
“我知道。”
阳一郎好不容易站到门口前铺地板的台上,成了一副俯视母亲的姿势,已经收敛了笑容,变成了一副严肃的刑事局长的脸。
“从法律上来说,纵然是犯人,如有申请,被认为合法,也会有这回这样的特例措施。”
“我可不愿意听这种教条主义的话。”
“您的这一心情我理解,不,这是整个日本国民——当然也包括我在内的意见,这我是充分理解的。不光是我,从事司法工作的大部分人都这样想。”
“那为什么干这样的事?”
“是gesture1。”——
1姿态、姿势之意。
“gesture?……那是什么?”
“也许可以说苦肉计。说来不是怎么受表扬的话……不管怎么说,到了明天早晨会明白的。不,快的话,大概会出现在今晚的新闻里。”
阳一郎的预言被当晚11点的新闻证实了。法国政府拒绝罪犯川锅入国,甚至未被准许从到达的飞机上下来就送回了日本。飞机一到公海上,川锅本人将再一次被日本警察拘留。浅见许久没有尝到这种痛快了。阳一郎说的gesture原来是指这个。蛮横无理的政治家对法国政府的这一对策也一定始料未及。
“日本的警察挺狡猾的哩。”
浅见充满着敬爱和尊敬之情,对着这滑稽剧的操纵者阳一郎取笑道。
刑事局长用鼻子“哼”地笑了一下,但好像没有从心底高兴起来。
像是梅雨前兆一样的淅淅沥的小雨到傍晚停了下来,但天空依然乌云密布。从喜多方市街向西约一公里,越过山岭的这一带,是一片被疏林怀抱的洼地。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连人家的灯火都看不到。
突然浮现在这片黑暗中的车前灯顺着碎石子路逗弄一般地从岭上爬了下来。
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慢得连轮胎滑动的声音都听不到。一关上车灯,黑漆的车身就那样隐没在黑暗中。引擎也关了,像是确认寂静似的,好一会儿动都不动。
过了一会儿,手电筒打亮了,从车里出现了两个人影。好像专心致志于什么作业,模糊的影子摇摇晃晃地来回动着,在听得一声“行了吧”的声音和轻轻地随声附和的声音后,引擎发动了。
但车子并没有开动,随后又施行了什么作业后两人便离开了车子,将手电筒的灯光打在脚下,正打算沿坡道下去。
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嘘”的短短的口哨声。在两人吃惊地站住的同时,从周围几处树丛中一齐照射出灯光。两人把胳膊抬到脸前,害怕似地挡住了光线。
举着光源的近十名男子“沙沙”地拨开树丛,集中到停着车子的草地上。两人迫于光的压力向后退去,背靠车子呆住了。
被光束照出来的两名男子脸色苍白,两颊抽搐着。从看着这两张脸的周围的男子们中,一个压低了似的沉闷的声音说道:
“怎么闯出这种祸来……”
声音的主人跨出一步,将头伸到了光里。
“啊!本部长……”
两名男子中的一人发出了呻吟声。
“对!是我,是岸井。”福岛县警察本部长岸井警视监大声斥责道,随后又用开始核实对方身份一般的冷淡的语调说道:
“是伊岛刑事部长还有柿田搜查调查官吧。在那里干什么?”
“……”
伊岛和柿田都没有回答。周围的男子中的两人把光照进了车内。
驾驶席一侧的座位被放例,一名男子睡着了。
“是山藤吗?”
这时浅见才走近车子,问道。
“好像是的。”
岸井警视监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道,并且又呻吟起来:
“怎么闯出这种祸来……”
车窗被关闭着,只是驾驶席一侧的窗留着一点缝隙,那缝隙里插进了一根软管,软管的一端用胶带与尾部的排气口相连,向车内送着废气。一看就知道这是伪装废气自杀的谋杀。
“真吓人啊!不是和清野的案例一模一样吗?”
浅见从心底里感到惊讶,他一面打开车门,关上引擎,一面轻蔑似地说道。地点也就在附近。某种程度估计到了,但没有想到手法竟如此相同。可以说这是一个表示警察和司法部门如何拘泥于前例的实例。
“可不会是死了吧?”
岸井瞪了一眼伊岛。
“没有,只是睡着了。”
伊岛条件反射似地答道,仿佛作事务汇报的语气。
“要救他出来吗?”
警视厅派遣来的叫河东的警视问浅见道。大约三十人参加了当晚的“作战”,都是刑事局长亲自挑选的优秀人才。河东担任他们的指挥。
“不,暂且请只是把软管从排气口取下来,因为即使现在叫醒他,安眠药也还起作用,神志不清吧。再说,我想看看醒来时的山藤那副吃惊的神色呢。”
浅见,自以为尽最大努力开了个玩笑,但是谁都没有笑。
福岛县警察本部的现职刑事部长和搜查调查官的杀人未遂事件不仅震撼了社会,也使正在逐步追究势和疑案的警察和检察部门威信扫地。
伊岛和柿田相当长时间保持着沉默,但因为是现行犯逮捕和他们从事前准备阶段到行动的部分事实被记录了下来,所以不可能否认罪行。
在他们犯罪的当天,警察厅的搜查官们兵分三路,分别跟踪着山藤、伊岛、柿田的行动。白天伊岛和柿田汽车结队离开福岛市内时总共有八辆车子联手跟踪,一直到将伊岛的车子放在喜多方西方的山脚下,两人用柿田的车子返回为止的行动都弄得一清二楚。
另一方面,山藤方面投入了总共十四名搜查官和十辆车子,虽然犯罪预定地是在放置伊岛车子的场所的附近大致不会有错儿,但为了慎重起见,在山藤的车子上安装了无线电发射器。
山藤在晚上1o点左右在洼内的事务所偷偷与伊岛和柿田会合,在那里被灌了放有安眠药的啤酒,睡着后被放在自己的车上运往“自杀”现场。
山藤醒过来快天亮了,起初好像不理解自己四周的这些人的来历等情况,但随着情况逐渐明朗,他的感情和表情从吃惊变化到恐怖,进而又变化到了愤怒。
即使不是山藤,眺望自己的车子那副所有车门都从里侧糊着缝儿、从车窗间隙中伸进胶皮管的光景,心情一定不会太好。只是能活着看到这番光景,也应该算是幸运。
事实是,看来山藤在那一瞬间改变了人生观。被救出并被收容到福岛市内的医院后也一直默不作声,一个劲儿地思索着什么似的,但到了当天傍晚,断断续续地开始了供述。供述的内容令人吃惊。通过山藤讲的事例,势和集团如何直接或是通过つ一キ间接地将资金注入政治世界的事实一个接一个地明朗了。特别是关于势和集团如何指望在福岛地区展开的种种开发事业,通过つ一キ不断送给环境厅长官加部和福岛县选出的,也是保守党的派系干部的洼内庞大的捐款和贿赂,作为回报得到了什么样的方便,山藤说得非常具体。话的内容非常重要,所以不用说负责听取情况的人,连搜查当局都感到困惑。他们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可以这样继续对山藤进行调查和搜查,三番五次请示上级。
每次警视厅的浅见刑事局长都指示说:“坚决把搜查进行下去!”对于来自上面的政治压力,则委婉地回避,说:“会努力把对政界的影响缩小到最小限度的。”在另一方面,向警察厅长官耳语一般地建议说:“这种时候,出最低限度的牺牲者是迫不得已的。”
浅见局长的意向即使在执政党内部特别是年轻议员中间也渐渐地成为共识。据说是拥有超过总理的实力的人物、长老副总理嘟囔说:“噢,是要挥泪斩马谡呀!”在最为消息灵通的人士中间,甚至冷淡地窃窃私语说:长老本人会不会就是“马谡”?且不说这些,眼下先作为既定事实爽快地承认洼内的下台,设法以此系住国民的信赖,可能这是回避当前危机的惟一计策。
直接被势和资金污染的政治家的数目多达两位数。不仅仅是这些人,在临近选举的这个时期将迎面顶着不相信政治的风浪,这对所有执政党议员来说是莫大的麻烦和威胁。尽快抛弃的果实,设法阻止“受害”扩大的方针迅速确定了下来。
伊岛和柿田两警官在案发后的第一周,因涉嫌杀人未遂而被起诉并送交检察部门。也许被害人山藤也会由于清野林太郎“自杀”案件的复查而被处以杀人辅助罪。
进而,洼内也免不了迟早会因违反政治资金调整法和嘱托受贿嫌疑而被监禁。关于洼内,也有可能被证实教唆他人杀害山藤。
在报纸和电视的新闻报道这些情况的当天下午,浅见收到了西村寄来的包裹。寄信人的地址是“冈山市”。当然,西村是否住在冈山的那个地址令人怀疑,其证据是,附在包裹里的信上写着:“请不要找我。”西村好像打算至少在近一段时间里销声匿迹。
虽说案件有了一个了结,但也有许多人不愿意看到从つ一キ的松永那里继承了“秘密”的人还活着吧,特别是山川组组员和つ一キ的一帮人准是在拼命到处寻找照片和录像带的去向。如果西村的存在被知道了,西村姑且不说,隐藏他的富山的舟桥家不知会受到多大连累。
从包裹中的小盒子里出现了三盘录像带。不怎么重的黑色方形的盒式录像带在手掌上沉甸甸地夸耀着自己的重量感。正如迄今反复强调的,看警察的搜查方法如何,这起大贪污案件可能会以暖昧的形式打上句号。这是左右这趋向的最后一张王牌。
关于这点,西村什么都没有写,但不写反而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西村想在今后将录像带的利用方法一切交给浅见处理的意图。正如什么也没有写的遗书驱使了浅见,未必要写、未必要说的话有时候也许会像天声一样驱使人行动。
浅见将西村的信和录像带装进紧急带出用的硬铝盒子,放到了壁柜里。退一步一看,这个瞧着不起眼的银光闪闪的盒子好象是一个改变日本未来的魔盒1似的——
1日本童话《浦岛传说》中的主人公浦岛太郎在龙官从龙王的公主手里得到的魔盒。公主吩咐他不要打开,但回到家去的浦岛太郎却忍不住将其打开,结果从中冒出一股白烟,年轻的太郎顿时变成白发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