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这是?”
边正闻摸着后脑勺站起身,很是愧疚,“我那个……把孩子打哭了。”
“你!”李苏当即要发怒,边月牙求起了救,“妈快来呀!弟弟流血了!他要死了呀哇呜……”
顾不得去斥责边正闻,李苏心疼得赶紧抱起了边星云去止血。
边星云听见他妈在哄他,告诉她不疼,手摸着他的后背,声音动作温柔得让他将老妈搂得更紧了些。再神情委屈地看着边正闻走向明天,蹲下与他说话,甚至拍了拍他的头。
小孩子的喜恨来得那么轻易,凭什么呢,凭什么被打出鼻血的是我,我爸却还要去安慰你。
于是在那个热闹混乱的中午,被老妈抱着往走廊另头走的边星云,看向明天的眼里都是露骨的恨意。
边星云是给饿醒的。中午抽抽噎噎又在老妈的抚慰下,精神一放松就不省人事地睡过去了。再醒来,橘黄的光线三杠五道的拉在地板上,鼻间闻到的都是微呛的蒜苔炒肉。
刚刚翻身坐起,李苏就走了进来,“哟,醒啦?快过来吃饭,妈给你炒了肉。”
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前,父母身上的围裙都没解,看来待会儿还要忙着去酒席上帮忙。一筷子肉丝夹进边星云碗里,边星云抬眼,是爸爸讨好的笑。
“你爱吃肉,多吃点。”边正闻相貌文气,只有在盛怒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可怕,这会儿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春风袭人的温柔,这是怎么也让边星云对自己亲爸呕不起来的。更何况睡了一觉,小孩子迷迷糊糊根本没有醒透,连是什么让自己心口发堵都记不清醒。现下口舌生津,眼里只有肉,二话没说,低头刨饭嚼肉。
边正闻面露欣喜,开心的又给自家女儿夹了一筷子。
“唉,明天那小孩儿怎么办呢?”李苏问边正闻,眼神朝门口看去。
住在同一层楼,明天和边星云家门对家门的分居走廊两头,边星云跟着父母看过去,小小的一坨在残阳里缩在自家门口,形单影只,无人问津,像没了爹妈管的流浪儿童,哦,他还真是没爹了。
李苏又对边正闻说:“我先前叫他吃饭叫不过来,你再去叫叫?他妈现在哪里忙得过来照顾他呀。”
边正闻叹了口气,“没办法,他现在谁说话都不搭理,可怜还这么小就……待会儿给他盛点儿,饿了总会吃得。”
“唉,也成。”
父母几句话里连叹好几口气,边星云听在耳里,嘴扒着饭,眼睛却看着走廊另头的明天,突然觉得那小子是真的有点可怜,至少,他爸不会再给他夹肉吃了,即便他伤心到哭都不会有了。
第3章
边星云再次醒来,眼前没有拉成三杠五道的落日余晖,只有车灯映射下抿着嘴专注开夜车的明天。
从深眠中醒来的人,第一件事是睁眼,第二件就是微笑。
“我梦见你了。”边星云突然说,突兀地发声似乎把明天吓了一跳,油门被重踩,车一子飙大了。
明天凝神及时稳住脚下,长吁一口气,“你醒了。”
“哈哈哈……”刚转醒的嗓子却意外爽朗,“我梦见你小时候了,特别小的时候。”
明天挑挑眉,“多小?”
“嗯……□□岁的时候吧,就明叔叔走的时候……”歪躺在副驾驶座的边星云皱起眉头思索着,眼睛乍亮,“我记得你一直没吃我爸妈给你端的饭,我还特别生气地喂你来着。”
“哦,有……这回事啊?”明天顿了顿,又好似不记得的问。
与明天毫不上心的样子相反,边星云失落的垂下了眼,“原来你不记得了啊……我还以为,起码这件事你不会忘呢。”
起码,这件事你不会忘记吧。毕竟,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和你变得亲密起来的。
那是肉丝盖了一大半碗的饭,热气蒸腾的香气是早散没了。与楼下灯火通明,八珍玉食的热闹景象不同。走廊的声控灯前几天就坏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只有借着楼下的灯光模糊见人。明天依旧一动不动坐在家门口,孤孤单单与一碗残羹冷炙相伴。
边星云洗完碗,抹黑走到楼梯口,瞥见的就是这么个画面。
“你为什么不吃?”走到明天面前的边星云质问。
与对别人的毫不理睬不同,听见边星云的声音,明天意外从胳膊里抬起了眼。外面的光线和自己怀抱里差不了多少,只微微让他眯了眯眼,眼前就澄澈清明了。
在这个初夏边星云已经黑了不少,除了下雨,这小子没一个时候是安分在家不出去野的,闹腾的精力如同一个超长待机的电动小马达。明天光看着他,就会想起自己身伏书桌咬笔头,楼下就是这小子高亢的吆喝声,大笑的、怒骂的,没心没肺的和自己身处同一个世界,却又是两个极端。
“这都招虫子了!你再不吃只能喂狗了。”边星云瞪眼,蹲下来捡起筷子戳动着就要干硬的米饭。
好一会儿,明天也只是看着他的动作,不见回应。
“啧,你哑巴了还?能不能说话了?”
明天从那碗被搅合得如同烂泥沼泽的饭收回眼,抿了抿嘴,张了嘴,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