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感染人心,庄清婵的这一首曲子拉完,琴房里没有任何声响。
许久,谢依颜才拿起小提琴,轻声道:“到我了。”
☆、释然
谢依颜走到房间的正中,也是庄清婵先前占据的位置,深吸口气。
谢依颜自幼学琴,可说是天赋绝伦,有过太多太多表演的经验,小提琴的相伴也几乎贯穿了她整个的生命。此时她刚扬起琴弓,汹涌的气势便已席卷而来!
这便是首席小提琴手的气魄。
不过几秒的演奏,庄清婵就立刻意识到,谢依颜演奏得正是她方才拉过的曲子!
庄清婵选的这首曲子节奏极为激烈,难度很高。她本人的演绎也充满了狂暴与发泄,激昂而震慑心魂。
谢依颜的演奏方式却相似又不同。
庄清婵在漫长的练习过程中曾不断地反复,这首曲子已经熟悉到她失去意识仅凭身体本能也能演奏出来。她对这首曲子的把控力之高,每一个手势、琴弓每一次落下的位置、力度,延续的时长,庄清婵都能完完全全精准地重复上十次而分毫不差。
谢依颜却不同。
或许她也对这首曲子十分熟悉,甚至练习过一段时间,却不会比得上庄清婵的执念。然而,谢依颜演奏出来的曲子,分明也狂乱、激昂,分明也暴动、压迫,却又从一段段章节中渗溢出一种不可抑止的生命力!
就像狂烈灼烧的燎原之火,无人可挡、无人可及,所到之处、片草不生。却又张扬地宣告着其本身的力量、狂傲的姿态,好似绵延不尽、生生不息。这首曲子仿佛自身就是一个生灵,有着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正以音符为剑,以旋律为阵法,间息的节奏是其冲锋的号角,向所有在场驻足的人发动着无尽的进攻。
当这一曲终止,一切仿佛劫后余生。
庄清婵不知何时已无声地落下泪来。她向着结束演奏的谢依颜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起身后才慢慢地道:“谢谢你。”
或许真正震撼她的不仅是这首拥有着灵魂的曲子,更是演奏中的谢依颜脸上焕发着的光彩。
那是全心投入、全身沉浸、以此为信仰与生命的光,一种从来、不曾出现在庄清婵脸上的光芒。
这一刻,庄清婵或许真真正正地释然了。她望着谢依颜,温柔地笑道:“这真的是、得天独厚、无与伦比的才能。学姐……希望学姐能够有朝一日、完完全全地释放它所有的力量……让更多、更多的人被它所震慑,最终能够达到、别人连阶梯也看不见的——境界天空。”
这一段话含着太多的感慨,和最真挚的祝福。谢依颜也不由放下琴,轻轻拥抱了这个给她带来震撼和感悟、刺激她突破的女生。
他们一行人离开琴房的时候,项志华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闭口不言。
庄清婵并不需要安慰,她已经给自己付出过的所有努力和汗水、拼搏与心血一个交代。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得到了一个了结。从此小提琴或许依然陪伴她,却不再是源源不断传输痛苦的源头、一个无法解开的执念。
已经没有他可以插话的余地了。
项志华无声地叹了口气。庄清婵近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没有他的足迹,却早已在他还来不及参与的时候塑造完备了自己,于是就再没有旁人插足的余地。
这几乎令他感到怅然与遗憾。
然而,项志华并不想就这样放弃。
他最初见到庄清婵并不是那次联谊。
第一次是快开学前的暑假。
项志华在家附近的一个饭馆和朋友吃饭。当时有一个衣着脏乱的乞讨老人过来行乞,路过隔壁桌的时候却意外碰倒了杯子,乓的一声,不仅玻璃渣碎了一地,饮料也全泼到了一个女生身上。
当时声响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被泼了一身的女生却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闻声而来的店员一边道歉,一边推推搡搡地就要赶那老人。
那女生一边摇摇头说没事,一边对店员和无措的老人道:“地上有玻璃碎片,请一定小心。”原来那玻璃渣碎了好大一块地方,很容易便会踩到。
那个女生温和的态度和温婉精致的容貌几乎让人忘了她身上的狼狈。
第二次,是开学时学生会的各部门需要安排成员看守活动赞助商搭在路边的棚,负责推销活动。为期三天,三个棚六个部门来均摊。
同样是那个披散着微微卷曲的长发的女生。她是组织部的当值人,结果她的时间段结束时的接任者到来的时候却脸色很糟,似是身体不适。那女生温和地劝说对方回去休息,安慰说自己并不累,下午也没课,可以帮对方顶。对方感激地离开后,那个女孩子就在炎热的天气下一连守了一整个下午,收摊的时候也帮了忙,态度平和耐心完全没有任何的怨言。
负责后半场的项志华到得早,刚好看到了这件事的全过程。当时另一个部门的成员还嬉笑着冲他道:“听说这小学妹是新进部员里颜值最高的了,性格又好,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呢。”
项志华只道:“她叫什么名字?”
“诶?好像……是庄清婵吧。怎么,连我们的文艺部男神都心动了?”
不到一个月,两次相遇在两座城市,还是一所大学一个学院的学长学妹,这样的缘分如此奇妙。
第三次才是联谊。
庄清婵虽然不认识项志华,项志华却早已记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