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病床上虚弱的女人就仿佛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神情恬静安宁地阖上了眼,宛如沉睡了过去。
然而,这却是永远无法再苏醒的沉睡。
这一刻,庄清婵勉强伪装出来的镇定平和都像被打破了的镜子一般碎裂成块,再拼不出原本的样子。庄清婵一直忍耐着的、不想让母亲在生命最后看见的、所有的恐惧、无助、悲痛和绝望,全都争先恐后地从被压制的罐子里爬出,一点点噬咬着趴在床上啜泣的女孩单薄的躯体。
这个房间里已经再没有了别的气息,安静地近乎死寂。
庄清婵却忽然觉得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身周似乎凭空冒出了些窃窃私语般的杂音,从四边八方围绕着她。
☆、病房
庄清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办理完了母亲死后的各种手续,只记得走完了所有的流程之后,她走在路上,不知怎的就觉得世界好像突然被消音了一般。
就像电视机突然被关掉,所有的图像和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
……
庄清婵仿佛睡了很久。
她醒过来的时候,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天花板,一瞬间竟觉得它好远好远,仿佛天空的尽头一般无法触及。
然后便听见了慕韵音的声音。
明明仿佛灵魂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现实的一切都与她有了看不见的阻隔。
庄清婵还是一下子就意识到了慕韵音的存在。
庄清婵的目光慢慢偏转,看见慕韵音正坐在她的床边。
庄清婵有些迷惑地问:“韵音?你怎么在这里?”声音嘶哑得听不出半点往日的柔和。
慕韵音看着庄清婵苍白虚弱的面容,恍惚间觉得对方好似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空气里。
慕韵音一个音节都无法从喉咙里发出,直愣愣地盯着庄清婵。
然后,忽然就扑簌簌落下泪来。
慕韵音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就好像坏掉了的水龙头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止不住地抽噎,就好像替已经忘记了要如何哭泣的庄清婵,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完。
把所有的悲伤、害怕都从身体的深处宣泄出来。
庄清婵想要替慕韵音抹掉眼泪,意念一动右手却没有任何知觉。
她没有在意,也没有犹豫,只勉力伸出左手,动作迟缓地抚摸上恋人湿润的脸庞。
这一瞬间,两个近在咫尺的女孩子似乎将情感的弦也连接在了一起。
庄清婵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湿痕,轻声地道:“不要哭……”
庄清婵看着慕韵音的面庞,却视线迷离得都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庄清婵只坚持重复道:“不要……哭了……”
慕韵音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了的哭腔,她俯下身,轻柔地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庄清婵的躯体。
这像是一个环抱。
却没有任何力道落到实处。
庄清婵只觉得慕韵音的身体和她相贴得那么紧密,就像一身柔软的羽毛覆盖在她的身上。
分明没有任何重量。但却那么温暖,仿佛被整个世界拥在怀中。
一声微不可查的关门声响,病房里的两个人却都没有注意到。
她们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那个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
……
庄清婵的手臂伤的很严重,为了以后还能相对灵活地使用,便做了手术。恢复了一阵后,没有必要再留院治疗了,庄清婵就回了家修养。
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加上庄清婵右手不能使力,生活多有不便,慕韵音干脆就搬去了庄清婵家里住,顺便照顾自己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