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呢?庄清婵有些恍惚又迷惑地想。
她仿佛一瞬间又要陷入那种思维停滞、灵魂离躯的状态,但在沉浸下去的前一秒,虚弱地平躺着的熟悉人影叫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
对,她在慕韵音的晚饭里下了药……结果,慕韵音严重过敏,险些窒息!
庄清婵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简直、简直就像——
从湖底淤泥中爬出来的怪物!
她差一点、要杀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她这样的人究竟还活着干什么?!
庄清婵习惯性地用颤抖的手拉起自己的衣袖,衣袖下苍白的腕上青色血管根根可见。上面斑驳交错着深深浅浅的切印,凝结成丑陋的疤痕凌乱地散布着。
乍一眼看上去,狰狞地让人毛骨悚然。
庄清婵另一只手来回探摸却如何也找不到自己惯用的东西,这才恍惚地想起来,她住着慕韵音的房子,穿着对方准备的衣服,从前的用具还遗留在以前的住所。
这会儿,她身上没有任何可用的东西!
庄清婵缩起了身体,像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一样团抱成球,刺耳的杂音在脑海里来回穿刺、四处乱撞,搅得她没有片刻安宁。
叫她的神经也仿佛被千虫噬咬一般抓狂难耐——
☆、番外原本的轨迹(四)
慕韵音睁眼的那一刻,下意识地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周遭。
上方雪白一片的天花板,明亮的白色灯光,拉得严严实实的湖蓝色窗帘布。一个干净到没有任何不必要的杂物的病房——以及,坐在她病床旁的人。
当慕韵音在视线中找到了印在心底的那个身影,整个人才彻底回过了神来。意识苏醒,停滞着的思绪终于流转起来。
医院开的药起效迅速且效果极佳。挂了一夜的点滴,慕韵音身上的症状已经明显减轻了许多。但慕韵音看着守在病床边、神思有些恍惚的庄清婵,心里却浮上了一层奇异的感觉。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庄清婵与先前似乎有了些不同。
可要说具体是哪里,慕韵音却分辨不出来。
这种仿佛只隔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纸片却偏偏无法捅破的奇怪感觉,几乎叫慕韵音疑心是自己身体太过虚弱产生的错觉。
这时,庄清婵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慕韵音的身上,过了几秒她显然发现了慕韵音的苏醒。
庄清婵微微一愣,而后注视着慕韵音道:“韵音醒了。感觉好一些了吗?”
慕韵音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庄清婵仔细打量了慕韵音两眼,似是确认了对方已无大碍,方才垂下了眸子,轻声道:“对不起。”
慕韵音一怔,条件反射地立刻道:“没事的。”而犹豫了几秒,她才带些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庄清婵的手,“不是你的错。”
庄清婵没有挣脱,只重新抬头看着慕韵音,声音轻柔温婉地道:“谢谢你,韵音。”
慕韵音心里的违和感顿时又跳出水面,溅出了一个小小的水花。
庄清婵的面上是满怀担忧和关心的神情,眉眼间又夹杂着掩不住的愧疚与自责,得到了慕韵音的原谅以后再增添了几抹触动和柔软,愧疚却并不削减一分。
这分明就是庄清婵会有的反应。
复杂的情绪转换融合地十分自然,叫慕韵音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慕韵音一时之间也被这熟悉的、自然的反应和互动带回了时光匣里的旧时光,在那个时候,她和庄清婵之间从无隔阂,极有默契,常常稍想一下就能猜到彼此对一件事会有的反应。
但自那日病房的对话开始,庄清婵的反应和举动就经常出乎慕韵音的意料。突如其来的冷淡神情,也许下一刻就莫名骤变为柔软的话语;也或许前一刻还轻柔和缓的态度,下一秒就会陡然尖锐起来。
有些时候,庄清婵的言行态度转换之突兀、前后反差之巨大,会让慕韵音措手不及、捉襟见肘。仿佛每一次对庄清婵开口都像在布满地雷与陷阱的贫瘠土地上探出一只脚,一旦踏错便会瞬间引爆,毫无征兆。
慕韵音一开始几乎不能适应庄清婵这样的转变,心情也总是随之起伏不定。冷静了许久才调整好心态能始终温和耐心地应对,不再伤怀或急躁。
但此时,庄清婵的反应突然无比“正常”了起来,完完全全就是昔日慕韵音印象里庄清婵的样子。
可慕韵音却根本不能安心,突突跳着的神经反复叫嚣着让她察觉一些东西,仍有些昏沉的大脑却迟钝地跟不上速度。
慕韵音从来不是心细如发、能通过察言观色来窥探人心、用细枝末节的痕迹推测出事实的类型,这时她却不能更恼恨这一点。
庄清婵摸了摸慕韵音软软的发丝,这时慕韵音才发现她的假发已经被摘了下来,好好地搁在床边的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