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庄清婵虚弱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支持她继续哭泣了。慕韵音在沉默的静谧之中开口:“对不起,小清。”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是我自私地逼迫你违背你的意愿。”
“但是,只有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不能顺从你的意志——我恐惧、会失去你。”
“对不起。”
慕韵音低声呢喃着,轻柔的嗓音宛如盛开在梦境里的花。她微微垂下头,用柔软的脸颊去蹭怀中人的发顶,仿佛温顺的小动物在向人祈求原谅。
庄清婵的身体已经彻底松弛下来,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控制自己的一根手指。
庄清婵闭着眼睛道:“没关系。”
倚在慕韵音怀里的时候,每一分相触的肌肤上传来的热度都像在侵蚀一般,渗透进庄清婵冰冷的骨血。那些蔓延在筋骨、血液里的痛苦和颓败都被慢慢地销蚀。
“我原谅你。”庄清婵口中的话语不知是针对谁了。
她自己等着这一句话已经太久太久,恍惚间曾以为要等到时间的尽头。
原谅。
只有庄清婵自己,能原谅她自己。
……
……
“叮叮咚咚。”
轻灵动听的风铃声,随着店门每一次的拉起荡漾在午后和暖的日光里,亲切迎接着每一位进店的客人。
悬挂着风铃的门框上被漆上了几许童真色彩的青绿色彩漆,时间的悄然溜走却在这漆上划刻了几道蛛网似的裂纹。
沿街的玻璃内一排的彩漆桌子,每一张都配置了四把椅子,垫着白碎花套的坐垫。瞧着一股子的文艺清新范儿。
慕韵音再一次见到黎芊芊不过时隔几月,她却几乎有种韶光易逝、物是人非的错觉。
慕韵音看着黎芊芊那张天使一般甜美却面无表情的脸庞,仿佛亲眼看到了时光对她的眷顾与不忍,竟不曾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些许岁月的痕迹。
几个月之前,黎芊芊与她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多到超过了她们此前认识的数年里对话累加之和。
黎芊芊告诉了她庄清婵这些年发生的事,遇到了什么,与项志华黎芊芊是如何相遇相知,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结局。
黎芊芊拿出了一摞的资格证书、履历表和各类材料,向慕韵音证明她的专业背景,又仔细叙述了庄清婵现在濒临临界点的心理状态和精神问题。
最后,黎芊芊给出了她的建议。
说是建议实在太过委婉含蓄。
黎芊芊几乎给出了详细到每一步的行动指示以及庄清婵可能会有的反应,和根据不同的反应相对应的对策、回答和态度。
穿着打扮、在不同的话题上应该表现出的姿态和应对的话语、如何判断对方的心理状态、以及一些关键点的触发和引导。
慕韵音甚至有种错觉,错觉黎芊芊是借助她的身体与庄清婵一步一步地对峙、攻防,以退为进、步步为营、乘胜追击,最终击破了庄清婵的防守,硬生生将庄清婵从悬崖的边缘、死亡的一步之遥拖拽了回来。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甚至对阵的双方没有丝毫的实际接触。
慕韵音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仿佛实质不过一枚听命于人的棋子,方方面面黎芊芊都已经提前预料,给出指导。
但在当初,听完了黎芊芊大段的情况分析和走向推演,慕韵音并没有问黎芊芊为什么她如此无所不知却硬是让庄清婵走到了今天这步。
因为无论是谁知道了庄清婵的“攻略方法”,唯一能真正付诸实践并行之有效的人只有她,只有慕韵音。
当庄清婵将自己的心门彻底闭锁,任何手段百般的人都无法再击破这层壁垒。唯有慕韵音,从开始就居住在这道围墙之内,有着那样一份可能,能够从内动摇击垮这道困住了庄清婵的阻隔。
“谢谢你。”慕韵音能对黎芊芊说的也唯有这句话。说完,慕韵音深深向对方鞠了一躬,然后才离开。
走过小店内宽敞古雅的过道,窗明几净的室内装潢愈加让人对这幽静之地更增添了几分好感。亦或者,是此刻慕韵音久违的轻松心情叫她整个人都挥去了潜伏许久的压抑忧心,步履如同神情一般明快。
当慕韵音伸手去拉店门的时候,那一扇漆着与门框相同颜色的彩漆的木门在她眼前被打开。
慕韵音一怔:“小清。”
庄清婵外罩着一件浅棕的大衣,脖子里围着厚实温暖的白色围巾。既不是到了吹毛求疵地步的精致完美,也不是还原昔日少时一般的青春活力,就好像是——一个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