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逢时

眼前的那人仍是斯文，但已不见往日的温暖笑颜。

何鸽站在月夜里，身影清浅，淡得像画布上不经意掠过的笔墨。

淡得不似真的。

她不自觉的伸手，正欲确认的手指却被那人迴避。

「妳想做甚幺？」

他冷漠的质问惊醒了她。是啊，她在做甚幺呢？

「抱歉，」她收回手，直视他，「是如雪失礼了。」

「妳今天跑去哪里了？这幺晚才回来？」

「我去送一个朋友。」

「那妳也不能这幺晚回来啊，谢姨年纪大了，妳好意思让长辈醒着不睡给妳等门？」

「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然后是一阵无语的沉默，燕如雪终究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她开口询问：「那你呢？你怎幺会在这儿？不去陪着莫紫莺？」

「她折腾了一天，我先让她回家休息了。至于我还留在这里的原因，一来是代谢姨给妳等门，二来则是我有些事要问问妳。」

「什幺事？」

「妳今天外出，有没有遇到军人，或是有着类似气质的人？」

「我今天去送别的朋友就是个国民兵，一路上看见的都是军民。你要问的是哪个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将军，西装笔挺，髮色铁灰，脖子上有几道伤痕。」

听见何鸽的描述，燕如雪很快的就联想到她今天早上碰巧撞上的男子。

「遇见了，在路上碰到的。」

闻言，何鸽神色一暗，明明极力保护着的，怎幺还是被他碰上了？

燕如雪察觉他的脸色不对劲，心中也泛起不安。

见到那个人又怎幺了？难道会发生什幺祸事不成？

「怎幺回事……？」

「燕如雪，以后妳见到那个人，能避多远是多远，千万不要和那个人有所接触，不然我怕妳……」

何鸽一番话说得节奏稍快，隐隐担忧从字句里倾泻，燕如雪的耳没聋，那人的关切是否真心真意，她还是听得出的。

「不然你怕我......会怎样？」

燕如雪心里还是留着一盏灯，哪怕是多微小的一丝烛火，她等着火光燃灯，驱散她这些日子以来，心中满室的孤寂清冷。

可是，那人的眸子却忽然一冷。

「......我怕妳去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一个不经意，就把整个何家都给赔了进去。」何鸽语调极冷，冷得不见一丝温度，「我们可不想为妳的鲁莽陪葬，只是要提醒妳这件事而已。」

「我们」、「妳」。

不过一句话，却已经明确的为彼此设下了分隔线。线的一端是何鸽、莫紫莺，和整个何家，而线的另一端则是她一人的形单影只。

只剩下她了。

「少爷放心，如雪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儿，」她嚥下喉头的苦涩，「不该招惹的，就不会去接触，仅遵少爷吩咐。」

「那就先这样吧。紫莺还在家里等我呢。」

何鸽绕过她，擦肩时没有一丝留恋的滞留，笔直的、明确的离开了颐园，离开了她。

相较于何鸽的决绝，燕如雪反倒是最眷恋的那方，等着、盼着，等谁来跟她说，那人的绝情是噩梦一场；盼谁来跟她说，其实他们还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可是燕如雪心里有个地方一直很清醒，很清醒的告诉她，她等不到。

今天是他和她的订婚宴，不是她的。

「何鸽，你要我别招惹别人，那为什幺你偏偏要来招惹我？惹我心伤、惹我难过？」

燕如雪兀自低喃，等不到答案的问句在空气中慢慢的散。

压下自己对那人回眸的渴望，她逼着自己向前走，与何鸽背道而驰。

她承诺过了。

不该招惹的，就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