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她只能用最笨的法子。
后来她的确没嫁给誉王,却被钟衍用一封先帝遗诏接进了宫。
不过世事总是多变的,她当初进宫是那样的不情愿,后来却是那样的甘之如饴。只因为一个钟衍,可如今,他要封别的女人为后了。
她进宫快五年了,很了解钟衍是怎样的人,所以,她不想看见钟衍为难,她知道他的不容易,这几年为了她,已经有很多大臣对钟衍不满了,他是一个皇帝,他要以楚国百姓为己任,他肩上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重担,其实有很多事,他都无可奈何。
她和钟衍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连他眼底的无可奈何都看不懂,即便他隐藏的那么好,隐藏的那么深。可是钟衍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她可以不吵不闹不打扰他,可是她没有办法不介意。他要娶别的女人为妻了啊,她怎么能不介意。
阵阵微风吹拂进来,夹杂着馥郁花香,慕晚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钟衍啊钟衍……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可是我……却还是愿意相信你……”
庄严的礼乐声缓缓响起,慕晚站在迎凤台左侧,遥望着缓缓从正阳门挪动进来的金黄色仪驾,仪驾四端分别雕着四只振翅飞舞的凤凰,周身裹着金线织成的纱幔,隐隐可见里面端坐着的红衣女子。
高高扬起的礼乐声如同汹涌澎湃的巨浪,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宫阙。仪驾行至迎凤台前,礼乐声戛然而止,纱幔内缓缓伸出了一只洁白的柔荑,立即有宫女上前伺候。
柔荑的主人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领口袖口用金丝线绣着振翅欲飞的凤凰,赢弱纤细的蛮腰束着金丝镶玉的腰带,臂上挽着金色牡丹薄雾纱,逶迤曳地的裙摆上缀着宝石,乌黑亮丽的青丝绾成了繁复的高髻,端的是雍容华贵,髻前插着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的累金丝凤冠,髻侧各插着一支金凤步摇,殷红的朱唇微微扬起,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
莫许出来的那一刻,不少人由衷赞叹,楚国第一美人,果然不负盛名。
重重楼台殿宇之下,莫许顺着铺了红毯的白玉台阶缓缓拾级而上,微风中隐隐传来了清脆的铜铃声,叮零,叮零……
瞧着眼前这庄严肃穆大气恢弘的场面,慕晚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自己,那时先皇丧期未满三年,她虽是奉旨入宫,却连从正阳门进来的资格都没有。
那时,她坐着一顶软轿,从侧门入宫,到了迎凤楼前,由礼部的人指引着行礼跪拜,顶着大太阳跪在地上捧着凤诏聆听册文将近一个时辰,而这一连串冗长而繁琐的过程中,一声礼乐未闻,钟衍一面未露,身边陪着她的,只有回雪和涵香两个人。
明明是奉先皇遗诏入宫,却像是大户人家娶妾,她从来未觉得自己那样入宫委屈,只是今日与莫许入宫的架势比起来,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那时聆听完册文后,她被引到了落英殿,回雪和涵香被一个老嬷嬷挡在了外面,她在里面顶着压死人的头饰穿着层层叠叠的贵妃朝服饥肠辘辘的坐在床上等钟衍,等的硬生生饿晕过去。
楚国初春的晚上还是极冷的,她半夜被冻醒来,才发现那殿里竟然没有火盆没有暖炉,也没有开地龙,她只好将殿内唯一的两只红烛挪到床边,裹着被子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回雪敲晕守在门口的老嬷嬷,带着涵香进来给她送了点儿吃的,顺便告诉了她,这落英殿自太上皇那一朝开始,已荒废了好多年,足以称得上是座冷宫,两人还在义愤填膺的商量对策,便来了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带着一堆宫女,说是要拜见贵妃娘娘。
她本着和平共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叫回雪和涵香客客气气将她迎了进来,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个明艳动人一身宫装的女子便站了出来,双手交叠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说其他宫殿都在修葺,陛下圣旨颁的太过突然,万般无奈之下她请示过陛下后才命人收拾了落英殿,还说待别的宫殿修葺好,贵妃娘娘便可以请示陛下再换个住处。
后来她才知道,那女子是贤妃,钟衍还是太子时便已跟在他身边打理太子府的事物,后来钟衍登基,后宫诸事也交予了她手中,而如今她奉旨进宫,奉的还是先皇遗诏,先皇亲封的贵妃,按宫妃等级,贤妃手中的各种大权,自然是要交出来给她这个贵妃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后宫。
“都说这莫家千金极受陛下宠爱,看着阵仗,大抵是真的,已经有了一个慕相,如今又来了一个莫国丈……”
第四章封后大典(4)
身后不远处大臣的窃窃私语拉回了慕晚的思绪,莫许已登上了迎凤台,于节案,册案,玉案前跪拜行礼,聆听礼部官员诵读册文,收受金册、金宝,再由如意长公主亲自授予她皇后玉玺,随后,由贴身宫女扶着进入迎凤楼。
钟衍身着一袭金光璀璨的龙袍,带着十二旒冕冠,端坐在殿内高台正中央的龙椅上,面带微笑看着莫许一步步踏上高台,站在了他的身边。
十二声擂鼓过后,封后大典便成了。
之后皇后进入迎凤楼,要与皇帝一起到金銮殿接受百官朝拜,再由太后娘娘陪同下接受命妇朝拜,而由于太后娘娘早逝,陪同皇后接受命妇朝拜之人便换成了如意长公主,此刻妃嫔与命妇都已散去,慕晚却一直站在殿门口,等着帝后携手出来,又跟着众人踏上了去金銮殿的路。
人人都知道这不合礼数,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行了大概半刻钟,忽然有人一把拉住了慕晚。
慕晚也不知在想什么,被人拉住了也半晌没有反应,那人见她如此,便拉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路后,慕晚才如梦初醒,问道:“宜安,你怎么在这里?”
辛宜安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道:“贵妃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慕晚回头看着携手渐行渐远的钟衍和莫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看看,钟衍是如何在我面前娶另一个人的,我想看看,他是怎么做到的。”
辛宜安沉吟片刻,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帝王家只有册封,没有迎娶,莫许也只是被册封成皇后而已,她那算什么嫁,只有她自己穿着喜服,陛下穿的是龙袍,莫许,她也只不过是嫁给了皇后那个位分而已。”
慕晚看着辛宜安,忽然浑身一颤。是啊,帝王家只有册封,没有迎娶,帝王家只有君,没有夫。
是高高在上的君,不是执手白首的夫。
这一刻她才察觉到,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钟衍是她的丈夫,同时也是别人的丈夫,没有人能凭爱意将他私有。
慕晚抬头看了看天空,觉得连湛蓝的天空也阴暗了下来,透着压抑的气息,周围的温度好似也突然降了下来,她全身冰凉,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不远处隐约有说笑声传来,辛宜安欲言又止,拉着慕晚回了长乐殿。
慕晚站在窗边瞧着那株桃花树,辛宜安则坐在椅子上瞧着慕晚,回雪给辛宜安奉了茶,也一言不发的站在了旁边,辛宜安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连叫了好几声贵妃娘娘,慕晚才回过神。
“娘娘的病,可大好了?”
“什么?”慕晚瞪大眼睛看着辛宜安,有些茫然。
辛宜安放下茶盏,说道:“原本前几日表姐特地来风荷宫交代过我,要我这几日好好照顾你,可你从陈国回来就一直病着,陛下也不让人去探望你,将养了半个月,如今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