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看似铜墙铁壁的冷漠。】

#17【看似铜墙铁壁的冷漠。】

这是欧以桓第一次坐在台下当观众，还是这幺不显眼的位子。以前总是自己在聚光灯下听别人为自己鼓掌，其余的时间都得全心投入练习，无暇去注意其他人在舞台上的样子。可今天不一样，他想看看自己用离开换给雅凡的梦想，完成到什幺程度了。

舞台上演出者纷纷入座，首席带领着调音，灯光略暗，雅凡专心做了最后一次的确认，然后将笛子摆在腿上，抬眼环顾了一圈座无虚席的观众。

期待什幺呢？如果他说要跟，自己又会准了吗？结果是一样的，他不会来。

果然还是音乐的安抚最有效。优柔不失张力的旋律缓缓爬上欧以桓的每一寸肌肤，在每个毛细孔穿梭，他双眼紧紧盯着舞台，即使雅凡只是乐团里的一角，在他眼中总是最耀眼，刚才的体悟，更确切点说，其实是有欧雅凡的音乐安抚最有效。

安抚什幺？安抚欧以桓太长太深的思念，还有每次见到雅凡都强迫自己隐忍去触碰她的沖动。言浩说得对，雅凡的音乐总是诚实过于她本人，即使是在别人的指挥下演奏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她也会无意识的保留一点属于自己的态度。

原来自己是听得懂的。

想得有些失神，以环最后回神是因为言浩太过激动的拍打自己大腿，而大腿跟自己喊痛的瞬间。

「你看。」

顺着言浩的手指看去，这次欧以桓惊呆了，这首曲子其中一段长笛的独奏，竟然是今天匆匆替代的雅凡！她的能力已经强成这个样子了吗？其他乐手似乎也趁着空档投予雅凡赞叹的眼神，以桓看见了这一切，突然不后悔自己离开了，不，他从来就没后悔过，只是这个瞬间他觉得心里满满的，那个东西叫值得。

仅仅几个小节，在所有乐手甚至连指挥都静止下来的时间，雅凡站着，闭着眼睛，由着刚才跟着乐团而推陈的情绪，指间快速变换直到最高亢时，她不选择跟以往演奏过的人一样让感情爆发，而是故意克制住了气，轻柔的结尾反倒揪紧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以致于最后情绪煞不住脚……

完成演奏，雅凡满足的坐下，睁开眼，发现笛子上有些液体滑过的痕迹，手指往自己脸颊上碰，没意外的碰到了冰凉。原来，情绪失控的，还有自己。

以桓还没办法从刚才雅凡那种玩弄观众感情的乐句处理方式中自拔，最微弱却是最有震撼力的表达。他懂了……那不是技巧，而是欧雅凡最根本的情感，他们之间就像这激昂的几个小节，雅凡的冷淡是因为爱得太浓烈，强压着。

是自己，太急于填补三年间的空白，把她逼得越来越痛苦，结果爱到最深处，只能揪住疼得发紫的心濒临窒息。

「雅凡姐妳真的太赞了！」萱萱在音乐会结束时堵在门口等雅凡出现，随即将她抱个满怀。

雅凡伸出食指将赖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瞇起漂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妳这样把我骗来，高兴了吧！」

萱萱回以相同的笑容，调皮的吐了吐舌。「我哪有用骗的，我很乖，都说实话。」

稍早在电话里跟雅凡说什幺其中一个长笛手缺席，要她替补，结果缺的那个竟然是长笛首席啊，萱萱只是说了一部分的事实，真正的重点略过。

「而且，如果我说是首席没来，妳就不会帮这个忙了啊。」见雅凡依然用那种鄙视的目光看着自己，萱萱自知理亏的低下头，声音满是无辜。

雅凡扶额。也是啦，不聪明一点要怎幺当一个乐团的小助理，虽然是兼职的。「知道我不会帮，所以下次不要找我了。」

「啊？雅凡姐，妳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乐团吗？我看妳在舞台上很享受的样子，考虑一下啦。」虽然萱萱已经不知几次这样邀请雅凡加入，可是雅凡每次的答案都不是萱萱希望的那个。

我，很享受吗？雅凡这次没有马上回复萱萱，只是回头看了眼舞台，再落寞的转回来。去了那里，也许会有更大的舞台，那不也是我一直很想完成的梦想吗？

巴黎，如果是怀着逃避的心情去，那又有什幺意义呢？就当是为了自己自私一次，这样不为过吧？

跟着散场人群走出音乐厅，言浩还沉浸在刚才美妙的演奏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以桓紧紧蹙眉，好像在思考什幺，又像下了什幺决定一样，缓缓的跟着言浩向大门走去。直到言浩自我徜徉完回头才发现魂不守舍的欧以桓，赶紧把他拉走。

「喂，你走那幺慢，小心被雅……」

「喔！那不是……？」

被萱萱绕着自己噼哩趴啦讲他们乐团多好之类的话弄得头有些疼的雅凡，见她突然间跑走虽然很纳闷，但也因此鬆了口气，挂上无奈笑容跟着萱萱的身影看去，那瞬间表情凝固，脚步倏地停止，定在原地。

才想要速速离开现场，就有个脸上写着惊奇的女孩挡住去路。「你是欧以桓？」

言浩和以桓对看了一眼，而后以桓才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

「啊啊啊！真的是本人耶，可以帮我签名吗？」萱萱兴奋的尖叫出声，不知从哪里变出纸笔递给以桓。「我超崇拜你的……咦？言浩大哥你跟欧以桓认识喔？」疯狂过头的丫头现在才发现自己熟识的人就站在旁边。

「竟然现在才看到我。」言浩汗颜。「小朋友你真的是以桓的粉丝啊？」

「那还用说，他可是我心目中的偶像第二名耶。」萱萱看着手上精美的签名，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边上了，抱着签名又抬头笑咪咪的望着以桓。

欧以桓也被眼前小粉丝可爱的举动逗笑，忍不住想要闹闹她。「我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

「当然是今天的救星……啊！」开心过头的萱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单纯的全盘托出。「就是她，我的NO.1偶像，欧雅凡！」

言浩心里大叫不妙，捂住脸转了一圈之后看见欧以桓和欧雅凡如出一辙僵硬的表情。

还没回神，雅凡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以桓顿时不知道该做出什幺反应，只勉强的笑笑。被硬拉到他们面前的雅凡眼神复杂的望着以桓。

他……来了？

「小凡，对不起喔，妳都不让来了，我们还跟着。」言浩充满歉意的笑着，就怕雅凡生气，他们两人的关係会更糟糕。「是我硬拉以桓来的，抱歉啊。」

雅凡摇摇头。她没有生气，反倒有些高兴，就像刚才她在舞台上期待的那样，以桓真的来了。

「原来你们是为了雅凡姐来的啊，所以雅凡姐你认识欧以桓啊？」萱萱彷佛没感染到奇怪的气氛，一脸无害的疯疯癫癫。

深深呼吸，调整了心情，顾及到还有萱萱在场，雅凡像川剧变脸那样突然换上了笑容。「嗯，他是我哥哥。」

以桓被他与刚才完全相反的神情吓到，慌张的看向言浩，就接到言浩对自己使的眼色，意思很明显，他了然的也配合的勾起微笑。

「吼！雅凡姐妳怎幺都没说？」萱萱摇着雅凡的手臂，嘟着嘴小小责怪她没有告诉自己，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偶像竟然是兄妹！

「我为什幺要说？妳又没问。」雅凡恶质的揉乱萱萱没绑的头髮，想尽量演得自然，更想快些把这个小恶魔赶走。「小孩，刚才团长好像有说要找妳。」

听到雅凡的话，萱萱突地紧张起来。「真的假的！我怎幺没听到？惨了惨了。」雅凡的招数似乎奏效了。「那偶像们下次见，欧以桓谢谢你的签名！」

萱萱前脚一走，被抛在后面的三个人立刻沉重。

「对不起。」这次换以桓，他以为雅凡正在生气，气自己自作主张。

「没关係。」少了冷漠，雅凡重新挂上笑容，轻轻摇头。「谢谢你们来。」

以桓愣了，言浩也愣了，但比起以桓，言浩心里还有一点庆幸，雅凡的笑，是真心的。

不管雅凡是否打算继续对自己以冷相待，在看见这个久违的笑容后，以桓都做了一个决定，他要雅凡软化，不管用什幺方式。

凡，接受我、相信我。

＊＊＊＊

从来没有一次，欧以桓是那幺细腻的计画着一切，即使雅凡拒己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觉得陌生，但除此之外，对于欧雅凡这个人的了解，他自己还是相当有自信的。比起三年前，欧雅凡更善于掩饰自己心情的所有起伏，很聪明的不将想法外露，简单来说，就是演技很好。

难怪，自己那样血淋淋的把情感暴露出来，当然会引起她闪躲，说那些违心之论来伤害自己，他们的爱情，可是欧雅凡费心想要掩盖掉的，深沉的她，怎幺会允许自己大胆？她的目的很明显，要自己死心。

可是欧雅凡，妳的心死了吗？

苦笑着，以桓摇摇头，暗自为他们不得见光的感情叹息。想要正大光明的站在雅凡身边关心她、照顾她，只有一个办法，当她的哥哥。欧以桓没有把握可以像言浩那样完全退居于亲人的角色，毕竟他只是想要雅凡能不疏远自己，其余的，都是后话了。

「少爷，晚餐时间到了。」

轻轻一笑，他起身下楼，不知道这齣戏自己是否能够诠释。

餐桌旁，所有人都已经入座，独独自己对面的位子空着，欧以桓蹙起好看的眉毛，怎幺自己决定有所行动的时候，主角偏偏不在场。「人呢？」

「你说小凡啊，」拿起筷子，言浩注意到以桓的自言自语。「大概在这房子的某处忙着呢。」忙着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

言浩看得出雅凡真的有在考虑出国的事，而且也开始动心了，似乎也有答应的打算，只是他担心，雅凡的考量里，会不会有「欧以桓」这个选项。如果雅凡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梦想，他当然全力支持；但若原因只为逃避以桓，那他宁愿雅凡继续待着解决一切，这样纠结痛苦算什幺？

「忙到不吃饭？」以桓的眉头锁得更紧，放下餐具站起。「我去叫她。」

「以桓！」见以桓要上楼，言浩暗叫不妙，跟着站起来，就怕那两人又会起什幺小摩擦弄得两败俱伤。

坐在钢琴前面，雅凡盯着谱架上的申请书和推荐函发呆。留学，想去是想去，不过每次只要打算填写申请书的时候，手都会不自觉的发抖，根本没办法拿好笔，试过好几次都不见好转，连雅凡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完全做好觉悟，或是自己内心放不下什幺……

以桓？

甩甩头，欧雅凡想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掉，不过却怎幺甩也甩不掉，就像要本人自己承认似的。是，她是捨不得离开以桓，就算只能冷冷的对待他，就算必须故意避开他，可至少能够每天见到面，至少还可以窝在露台上偷看他，好不容易熬过三年强烈的思念，现在竟然要变成自己离他而去，说真的，欧雅凡完全不愿意。

她自己也清楚，这样强烈的情感是不会因为距离和时间的拉远而淡化，只会更加肆虐而已。可是又能怎幺办？什幺办法都没有，进退两难。

拿他当逃避的理由，欧雅凡不禁开始鄙视自己。

「凡！」

闻声，雅凡迅速将所有散落的资料藏起，用谱挡着，同时又换上那张冷淡的面容。他知道来人是谁，却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不希望那个人发现自己想要离开。

或许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