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章将军,你我同为降妖师,何况,你还是天下第一的降妖师。”白辰眉眼半敛,不经意瞧见散尽的烟尘中,有一点灰白的黑点悄然逸出。
林间曲曲折折的道路行,时而深谷,时而行至山颠,只身跌入了周围的迷径中,云海叠嶂,雾气横生。
章肃文只顾前走,一个人愈走愈快。好像这条路对他来说,早已了然于胸。
他的确该是熟悉的,毕竟他走过不下百年。
沅绣对他好,好到他自己都错觉以为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位女子。但是,沅绣又从来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对你好,是有所图。是他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章肃文在胡狄见过被圈禁起来的雪雕,胡人用好酒好肉伺候他,等雪雕同人相熟后,不再有警戒之心时,便会剖其脏腑,剜其心入药。
章肃文曾经问过,为何抓住雪雕的时候,不直接杀了它。
人说:“雪雕有灵,若其心有防备,死前便会自爆脏腑,让觊觎者白劳一场。所以,人们为了得到它完整的心脏,就会用伪善来掩饰内心的奸恶。”
他,是不是就是那只雪雕。
他边思边走,步子一刻不停,白辰本来距在他不远,现下却是渐渐落在了后面。
“章将军,我知你身强力壮,可你起码要顾着一下老年人。”白辰扶着山壁,喘息道:“累死我了。”
章肃文返身快走两步,对他道:“抱歉。”
白辰靠在山壁上,索性不走了,目光带着几分的探究:“将军这是都记起来了吧。”
章肃文一愣,“嗯”了一声。
“那将军可知,当年告诉南王,真龙之血可以解毒的人又是谁?”
章肃文见这人面若白纸,一株墨色的枝蔓已然侵到这人的脸颊,在其眼尾勾勒出一枚莲花瓣。
章肃文叹了口气:“魔宗。”
出了山,有一条曲曲弯弯的山径,一条阳关大道。
白辰上气不接下气地歪在路边,指着那条小路问章肃文:“是不是沿着这条路,就能到北境?”
章肃文道:“你如今身上有伤,当真不和我一起回京?”
白辰摆摆手:“死不了。何况我不认识那个皇帝,同你回京也没意义。有你这大将军告诉他,让他小心江山,足够了。”
章肃文削了根树枝给他做拐杖:“我会让护军入北境寻你,如今胡狄皇权相争,怕是时局不安。”
“与我何干。”白辰一脸嫌弃地接过拐杖,使了使,却还颇为顺手,只是要他一玉树临风之人,拄着根拐杖,实在丢了颜面,但自己如今确是缺了个能靠的,心下只得再腹诽了一边某人。
“小心些。”
白辰执意北去,章肃文也不勉强。
两人道别后,白辰照着章肃文留下的地图,丈量了下自己离胡狄都城苍澜的位置,当场气出一口老血来,谁告诉他漠古镇离苍澜不远的啊,这远了十万八千里好吗!
还要翻过那座天下闻名丧胆的万仞崖山!
万仞崖山,万里苍雪如席。
此山终年积雪,人烟罕至,胡人中曾有一传言,说这万仞崖下镇着一具千年女妖。但凡入山者,皆会受其所迷惑,迷失山间,最后成了那女妖腹内的亡魂。
虽然万仞崖山千险万峻,但仍然不断有人孜孜不倦地入山,多少年来,从未绝迹。汉人也好,胡人也罢,都不曾放弃。
盖因灵药雪雕,只有在这万仞山中才能撞见,而百次进山,也不定能遇见一次。
天时,地命。
山脚下,白辰仰头向山顶望去,抬着抬着忽然觉到自己的脖子都扭痛了,山顶的那层雪还是没有能看见。
“啊啊啊!”
白辰翻了个白眼,胡乱在雪地里刨了几下,把自己埋了进去。
倒不是白辰真的要把自己埋进去,而是他到山脚的时候,已近黄昏。天一黑,在这冰雪天地中,背着风,挖个雪洞,确是过夜的最好法子了。
不过雪洞挡风,可挡不住他饥肠辘辘的肚子。
睡到半夜,白辰摸着自己瘪得咕噜直叫的肚子,呆呆地坐了起来。大概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忽然从洞外飘进来一阵扑鼻的肉香。
“哟!”白辰眼前一亮,跟只兔子似的钻出了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