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自然猛然抽回:“不要喊我的名字,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在你跟我妈离婚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再见了!贺先生。”
贺霖愤愤然离去,只留下父亲久久立在大楼里。
烈阳下,微风里,不知何时,苍翠的叶子已渐渐被黄色攀上,兴许下周,兴许明天,兴许下一刻,便随风凋零飘落。
许久前,朱自清写下了父亲的一抹背影,如山沉重的是父爱;而此刻,贺霖留给了父亲一抹背影,弃如糟糠的也是父爱。
枯叶沉甸甸地下坠,回不去的是青葱,回不去的是过去。
☆、临江
两人各怀心事地在医院门口聚头,男人没说什么,直接喊了一辆计程车,拉着贺霖上了车。一路无话,直到下车时两人才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得是贺霖咬着牙,付了钱。
可还没等贺霖上前讨债,男人就往滨江大桥上走去。
滨江大桥,顾名思义,横跨了整条洵江的大桥,桥底江水滚滚而奔,高桥依然魏巍而立。桥身延绵八百米,桥起处是一个圆环的立交桥,在岸边盘旋一周才直起跨越洵江。
男人走在立交桥的拐角处上,江风拂面而来,带着阵阵水花的清凉,在这炎炎夏日里让人格外舒坦。
“来这里做什么?”奔流不息的江河,微凉拂面的江风的确让贺霖的心情好了不少,但这邪神断不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心情舒畅才带自己来这里的,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大概三分钟以后,这里会有车祸。客运车和计程车相撞。”男子有的没的说着,“你那个纨绔同学也在其中。”
贺霖心中不禁诧异,但脸上却依然静默不已,等待着男人的下文。
男人用眼角瞟了他一眼,便悠闲地闭上眼睛冷笑道:“已经附在人身上的灾灵是不能强硬拔出的,要不是刚才你祖先护着你,你早就被那灾灵反噬了。”
“先祖?”原来方才救我的并不是他。
男人语气略带不满:“而且灾灵不能拔出,只能镇压。”
贺霖皱眉道:“那要如何镇压?”
“哦?”男人缓缓睁眼,眼角打量着贺霖,不禁打趣,“我本以为你应是铁石心肠之人,看来是我走漏眼了。”
眼下波涛平缓,江水悠闲起伏,贺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这邪神该不会发现自己稍有一丁点的良心而因此而取消和自己的约定吧?
贺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男人没怎么在意,自顾自地再次闭上眼睛,悠悠然道:“灾灵再凶恶,也不过是灵体,只需用容器将其禁锢,时间自然能将其消散。”
贺霖低头沉思:容器吗?灾灵是灵体,那容器自然是人不错,所以任由那匹黑马多猖狂,只要荣敢当能撑过这些倒霉的日子,灾灵始终会消失?所以其实我完全不需要去担心?
贺霖心绪烦乱,苦闷地摇了摇头,也学着男人闭着眼,试图冷静下来,面朝江水,暖阳斜照,市区里的风尘碌碌,繁华喧嚣,此刻都被柔和的波涛而渐渐推远。
浪花汩汩声中,男人的声音在贺霖耳边响起,磁性却略带柔和:“并非只有人才能作为容器,大自然里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或是一块石头,一片树叶,或是.......”
贺霖认真地听着,可这话还未说完,本来宁静安详的柔和中突然闯入阵阵吵杂的马达声,各种各样的叫骂声也接踵而至——
“妈的,什么破车,换了两条车胎还是这样,快赶不上下一班车的时间了......”
那话还未说完,又再次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是荣敢当!
“你麻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多霉事!Fuck!”
“真是倒霉,今天怎么就栽了个这么暴躁的人啊......”这语气应该是那出租车司机。
接着又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抱怨:“修了两次车,浪费那么多时间,要是赶不上会议待会怎么跟领导交代?”
......
马达声迁怒声哀怨声一时宛如缺堤江水,重重叠叠地在脑中尽数翻腾,贺霖本来平静的脸上也渐渐变得扭曲,双手捂着耳朵,但声音却是直接在脑中响起,捂着耳朵反而让那些吵杂声愈发清晰。
眉目紧锁间,男子低沉的喊声像晨钟暮鼓清晰响起,惊破天地,盖过烦扰:“伸手!”
贺霖猛然睁眼,眼见一团黑雾随着计程车在眼前驶过,无暇多想,伸手便是一抓。可计程车仍在前行,这雾气直接拖着贺霖一股劲儿地往前,贺霖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到在地,可一双眼睛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栏杆,本来滑倒的脚往后一蹬,整个人便趴在栏杆上,手依然紧紧地抓着那团黑气。
可车仍在前行,刚到拐角处,一辆客运车极速而至,轮胎火花四溅,毫不留情地撞向计程车。
男子往计程车车背弹出一张黄符,冲击力恰好把计程车往前推了一点,客运车狠狠地撞上了计程车的尾箱处,随即一声巨响,两辆车纷纷冲出护栏,坠入江河,登时水花四溅。
灾灵的一尾仍在贺霖手中,另一边则一直揪扯这荣敢当的脊背,就像一条长线,被拉得紧紧的。男子轻笑,手中执起一团赤红焰火,往贺霖手中的黑烟一烫,那黑烟立即化出一双马蹄,不顾一切狂蹬,直接把贺霖踹开后惊慌逃入江中,一扫之前的狂妄不羁。
男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石制铃铛,一边念着咒诀,一边振摇,铃声清脆而尖锐,石铃每响一次,江水便震荡出一圈涟漪,随着石铃声越发频繁,涟漪也渐渐变成一个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