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他是一个很听话很安静的男生,但是他又很贪玩,我们两父子以前经常背着我老婆偷偷玩游戏玩通宵!后来我因为公司倒闭了,那些游戏机都要拿去变卖,我知道他舍不得,但还是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还把他那些宝贝都拿出来变卖,说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一起扛,那时候,他才三年级。”
贺杞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后来我嗜赌如命,经常回家拿他们两母子出气,他升中考的前一天,我和他妈妈吵了一架,我一生气就把凳子往他们那边摔,刚好扔到正在劝架的小霖,他的额头出了好多血......”
“后来他看到我就怕,但是如果有人来家里讨债,他还是会跟我说‘爸,你快跑,我去支开他们!’,后来,后来我和他妈妈离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明明不想看到这种东西,但奈何父亲的声音却十分顽固地不停往贺霖耳朵里钻,泪水渐渐朦胧,突然耳边一片寂静,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微弱的机器的声音——滴、滴、滴......
是心电仪!
贺霖慌忙地回头一看,只见父亲正躺在病床上,嘴巴一张一合,微弱地吸着氧气罩里的氧气。
杨子昊扶着墙,走到那病房前,脑中浮起贺杞的声音:
“小昊?”
杨子昊也不惧怕,知道那是贺杞的意识在与自己交流:“贺伯伯?你醒了?我记得今天医生说你......”
“我身体不受控制罢了,但心绪却清晰得很。”
杨子昊尽力压低自己的哭声,趴在贺杞身边:“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以前借高利贷的,因为你妈妈帮了我,所以才能把他们控诉进监狱,现在放出来了,当然要寻仇了。”
杨子昊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会这样”
“小昊,能不能帮贺叔叔一个忙?”
“当然啊!”
“拔掉我的氧气罐,明天是小霖的生日,我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而难过。”
“贺伯伯,你说什么?”杨子昊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悲恸,“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医生护士听到病房有人在喧哗,纷纷鱼贯而入,正欲把杨子昊带回VIP病房时,杨子昊看到贺杞眼中竟落下了泪花,这个男人,在与他相遇以来,只哭过两次,而这两次都是因为他的儿子。
那种如山般的父爱,让杨子昊心中猛然一颤,借着护士医生的拉扯,手不知不觉地把氧气罐拔了下来。
“谢谢。”
一句沉重的谢谢随着平伏而尖锐的心电声,一起在心中的某处荡起了阵阵浪花。
......
明明想故作镇静的贺霖,走到那道光芒下的时候,早已满脸泪痕。
在光源中间,有一棵漆黑的古老大榕树,在树的中央,杨子昊被那黑色的藤蔓紧紧地绑在树上,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无邪地笑着:“贺霖哥哥。”
“那些东西都是你故意给我看的吧?”
杨子昊依然笑脸盈盈:“果然瞒不过贺霖哥哥,我实在不想看到你对他有误解!”
贺霖皱眉嗔怒:“我对他有没有误解,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
“贺霖哥哥你是忘了我有可以听心里话的能力吧?你明明就......”
言语间,贺霖已经走到了杨子昊的跟前,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胸膛,眼中尽是戚然:“放心,你以后就不会再有这种能力了。”
“是不是你一旦把我的这个能力拿走,我这病就会好了?”杨子昊突然竟害怕起来,泪花渐渐凝聚在眼眶,“你别,我求你,你知不知道,我,我这些日子每天都生活在愧疚中,好痛苦,我好希望可以离开这个世界,这就不用......”
贺霖二话不说,直接往他脸上就是一拳。
趁着他怔住的这段时间,迅速地把手□□他的胸膛,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他并非因你而死,要死也是我去,而且我觉得活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生命,你又怎么会遇到你的贺叔叔?”
轻柔的声音伴随而来的剧烈的疼痛,足以让他崩溃!
可在心痛的尽头,本来变得空荡荡的心房里,竟缓缓地生出一丝又一丝的温暖。
等杨子昊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瘦弱的男生,手中捧着一个金色光源渐渐远离他,他扭过头来看着他,嘴边动了动,可杨子昊还来不及意会,意识便逐渐模糊了。
正在坐在杨子昊身边哭泣的杨妈妈正拿着一本相簿给他讲一些以前的故事,突然他手指动了动,杨妈妈惊讶地抬头,却看到杨子昊突然从口中吐出一大滩血,血迹纷飞,染红了惨白的病服。
杨妈妈吓得尖叫,顾不上仪态,像疯了一般哭着跑出去喊医生。
在不远处的树上,淮墨眯着眼睛笑了,一如天边弯月,神秘而深邃。
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