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之下,屠八妹脑袋“轰”的炸了,若非跟过来的毛四杰在后面及时伸把手,她已“咕咚”栽倒在地。
“姨,你这是怎么……”毛四杰话没说完一只手就让她给紧紧拽住,她直直看着他,不用开口毛四杰就明白她所求。
他眼神躲了躲。
开国际玩笑,从镇上去县城多是上坡路,载着一百大几十斤肉这可是个重体力活。
屠八妹甩开拽着他的手,转身就走。
一张精致的脸孔在毛四杰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眼一亮,连声喊着追上前,“我送我送,我送你去……”
毛四杰骑车载着屠八妹,头左右一摆一摆地蹬着车,看似蹬得很卖力,其实并不。
偷奸耍滑是毛四杰最为擅长的一项本领,他干的是电工,在分厂时工作就吊儿啷当,平常没事在车间报个到后就到处瞎逛。调来总厂这边依旧没有收敛,他老子恨铁不成钢将他送去市里学习了半月,昨天才回来。
自上回在猫耳家撞见建新,惊鸿一瞥,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建新被他惊为天人,一直念念不忘。眼下他卖苦力自然要邀功,正琢磨如何开口在屠八妹面前讨个乖,心急如焚的屠八妹就耐不住焦虑催起他来,“你能快点不,我这心脏病都快急出来了!”
毛四杰头一低,作势加紧蹬了两脚,嘴上大声说道:“我已经在争分夺秒,雷锋同志对广大人民是有求必应,怎么样,够快了吧?还用不用我再加把劲?”
“你快点,少打卦(废话)!”屠八妹偏头看着前方,心里的焦虑自眼中溢出倾了一脸,她脑中一片空白,出洞子离雪峰山渐近后,她一颗心跳得几欲蹦出胸腔。
前面下坡再上坡就是雪峰山易出事路段,路旁警车和人群已可见。毛四杰实在蹬不动了,屠八妹跳下车,连滚带爬向坡上跑去……
第七十三章牢底坐穿
雪峰山山脚下有个大急弯,八十年代在这条公路上跑的基本是货车与客车,事故原因多为超载、超速、超车。这次出事的车辆也不例外,一辆满载西瓜的货车转弯时超车,为避让对面开来的客车撞上山崖后侧翻在路旁。车上一对男女当场毙命!
屠八妹还没爬上坡就瞧见坡上红的绿的淌了一地,绿的被她忽略眼中只剩一地殷红。红得醒目,她身子晃了几晃,有顾西事件虚惊在前才让她勉强稳住心神。及至上前,一打听才知出事的是司机和坐在副驾驶上的家属,纵是这般也吓得她三魂六魄险些归不了位。
“姨,你没、没事吧……”毛四杰推着车上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打出娘胎他还没吃过这般苦头。
“现在几点了?”屠八妹见他腕上戴着手表遂皱眉问道。
“快三、三点了。”毛四杰鼻孔有点缺痒,他撑着鼻翼大口吸气吐气,模样很是狼狈。
年轻轻的什么身体!
屠八妹担心去晚来不及阻止顾拥军和猫耳,因此也顾不上跟人家非亲非故什么的,此刻在她心里的头等大事就是阻止顾拥军,她开口催道:“走吧,你这身体怎么还没我这半老太婆好。”
毛四杰两手抓着自行车笼头,半边身子跟滩稀泥般俯在车座板上,闻言摇头,喘气,“不、不行,我踩、踩不动车、车了……”
屠八妹急得不行,这段路被堵一时半会看来是无法通车,她抛下毛四杰急步前行,今天就是爬她也要爬到县城去!她甩开膀子刚打那对出事躺在路旁的男女身边经过,脑后就有摩托车轰鸣声传来,她回头一瞧,来的是蔡屠户。
蔡屠户两道浓眉深锁,面色看去很不好,他上来把车停在屠八妹边上,头偏向一边,不敢去看躺在地上遮着草席的两具尸体。
屠八妹不等他开口招呼就抬腿上了车,没有一句客套话,她张嘴就说:“去县里民政局,麻烦快点。”
“坐稳当了!”蔡屠户也不多问,油门一拧,“轰”的一声,载着屠八妹朝前飙去。
蔡屠户是专程赶来送屠八妹的。他家二丫今天出院,中午他蹬着三轮车和大丫去医院接二丫。还在医院他就听说雪峰山出了车祸,从医院出来正好又撞见屠八妹坐在一辆自行车后往老门哨那边而去。他让大丫推车送二丫回去,自己跑去菜场借了孟大的狗脑壳摩托车一路赶来。
孟大这辆车是当年救他命的赤脚医生送的,送他车一是感谢他把孟建波过继给自己做孙子;二是看他每天用平板车推着宰杀的大肥猪爬茄子岭坡实在辛苦。孟大为人夹生(可理解为脾气古怪),但不小气,蔡屠户找他借车他二话不说一口答应。
县民政局。
“同志,吃糖。”猫耳从书包里捧出一捧红双喜奶糖,笑容满面地放在办公桌上,再递上双方介绍信与户口本及刚取来的相片。
办事人员先拿起介绍信,顾拥军脊背一僵,猫耳悄悄握住她手。办事人员瞧见,眼皮一抬,打趣说:“小两口感情基础不错。”
猫耳笑嘻嘻地剥开一颗喜糖递过去,“来,先吃颗喜糖,辛苦了。”
“呵呵,份内工作,辛苦也是应该的。”工作人员放下介绍信,接过喜糖扔进嘴里,又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两本结婚证,翻开头也不抬地问道:“姓名。”
“顾拥军。”猫耳先报的拥军的名字,“照顾的顾,拥军就是拥军爱民的拥军。”
办事人员填上姓名,填性别栏时自作主张填了个“男”。问年龄时,拥军报的二十一,他抬头瞅眼猫耳,“看不出。”猫耳补充,“下月就满二十一,只差一个来月。”
办事人员填好一本,打开第二本时猫耳报自己名字,“陈伟平,耳东陈,伟大的伟,平凡的平,二十六岁。”
办事人员一愣,再次抬眼,目光自猫耳和顾拥军面上来回扫了几眼,心知坏事,“顾拥军是你?”他手中笔指向顾拥军。
顾拥军点头。
“陈伟平是我。”猫耳说。
“哎呀对不住,我搞错了,怎么取个男人名字,对不住对不住啊……”办事人员连声道歉,他填好猫耳这本另取出一本重新填时,钢笔又没墨水,墨水瓶也干了。
“我去后面院里取瓶墨水,你二位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