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核计一下,过个十天八天,在刘东财家也干满了一年,大宝兄弟没住的地方,在叔家总也能凑合一阵。婶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跟婶说说,八成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街坊邻居说,大成要娶的女人,是离我们镇不远,有一个名为七道岭村的寡妇,丈夫死后,她带着一儿一女靠磨豆腐生活。据传,这个女人很泼辣,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期间有不安份者想打她的主意,这个女人发起怒来,能把你按在地上,骑在身上,乒乒乓乓地得你哭爹喊娘。
这种传言,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听起来就觉得有些得慌,倘真如此,大成以后可是有罪受了。
大成结婚的日期很快就定下来,我报名当兵后,手里得了两块大洋,大成的大喜之事,怎么也得破费一点儿。
琢磨来,琢磨去,却不知道买什么为好,与大宝兄弟商量,这二人对于这种事,更是一窍不通,最后,还是我出了主意,既然是结婚,就应该穿戴得像样一点儿,我们大家凑了点儿钱,给大成买了一身新衣服。
大伙正忙着给打成筹备婚事,石头的娘忽然找到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先说了一通臭话,责备我拉他儿子去当兵,我解释一番,这老人家不肯相信,楞是要我劝石头收了当兵的主意。
令我没想到的是,石头这狗日的倔强的很,我语重心长加苦心婆心地劝,他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我一着急,差点儿就给他跪下。
石头娘看出我的诚意,态度也变了回来,一个劲儿地喊我“大侄子”,意思是错怪了我。
大成结婚的前一天,海子收到部队开拨的消息,他们先报名的这一批,第一拔先走,海子一万个不情愿,唉声叹气地折腾好一阵,临走前,他千叮万嘱地告诉大家,等我们这批开拨后,一定要与他尽快联系。
我们大家都点了头,海子仍有些不放心,他竟破口骂道:“哪个狗日的敢忘了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我斥了海子两句,海子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黑石镇有个习俗,迎娶新娘子,尤其是寡妇再嫁这种情形的,务必在天亮之前将新娘子接到男家。我和大宝兄弟,还有石头成了抬轿的轿夫,入夜的时候,大家在大成家用了些饭菜。估摸着子时刚过,迎亲队伍就开始出发。
七道岭虽然不远,道路却是异常地难走,沟沟坎坎地,几乎没有个正道。
大家走走停停,几乎用了两个多钟头的时间,迎亲队伍总算进了村,新娘子在这边等得早有些不耐烦。大家只不过略歇了片刻,她就准备启程。
媒婆见新娘子要带着两个孩子入轿,忙陪笑阻止道:“大妹子,按我们这儿的习俗,大喜的这天,孩子是不能同去的”。
“我怎么不晓得?我们这里却是没这个规矩”新娘子很不情愿的样子。
趁新娘子稍停之际,我不由地细细打量这个新娘子,咋看之下,我不由地暗暗吸了口凉气,别的不说,这新娘子生得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有一身蛮力之人。
我不由得在想,看来之前的传闻,倒也不似无中生有。
新娘子一身绸子料的红衣红裤,脸上不知道施了多少地粉,扑鼻的浓香阵阵地袭来,有点儿呛鼻子的味道。
“大妹子,你是嫁到我们男方的人,还是按男方家的规矩办事为好”媒婆劝道。
“规矩是人定的,如何就不能改一改?”新娘子嘟噜着那张粉脸,闷声言道。
新娘子一再坚持,她越坚持,我心中越叫苦不迭,按新娘子的体态,抬她一人已以经就够受的了,万一再加上两个孩子,不把我们压趴下才怪。
媒婆脸上一阵尴尬,她不由自主地去看大成,大成哪里有什么主意,也许这小子是故意的,他侧着身,仰着脸,故意避开媒婆的目光。
不得已,媒婆向大成近前走了两步,她压低声音嚅道:“新郎官,老身劝不了了,这事儿可得你自己拿个主意”。
大成和我们这帮人一样,每天除了知道干活,对于人情世故,根本一窍不通,媒婆看着大成,大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也许是新娘子嫌大伙儿耽误了启程的时间,她本来还算一张和气的脸,忽然就变得阴晴不定,他开口道:“你们这般磨磨蹭蹭的,是改了主意不成?倘若没有诚意,我看这婚不结也罢”言毕,新娘子竟返身往内屋走去。
媒婆哭丧着脸,顿足道:“老身做了一辈子的媒,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也罢,我再卖卖这张老脸”。媒婆这样说着,她把我扯到一旁,嘱我劝劝大成,“今天是大喜之日,万不可中途生变,误了良辰,那可是大大地不吉利”。
我点头之后,媒婆吱溜一下跑去内屋,去做新娘子的思想工作。
我准备开口劝慰大成时,发现大成的脸色极为不好,冷得几乎让我打个冷颤,我抬手拍了拍大成的肩膀,故做笑容:“大成兄弟,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万不可中途生变,误了良辰,那可是大大地不吉利”。
我实在想不出更好更合适的词语,只好完全引用媒婆她老人家的叮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