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下的地方,并不是一座很新的宅子。仿佛是一直有人住了几十年,就连榉木门上都润着浅浅的光泽。穿过小小的花圃,徐泊原摁下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是个坐着轮椅的女人,用英语说:“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迟到。”
徐泊原俯□,轻轻的拥抱她,又将礼物递给她,轻声说:“好久不见。”
思晨终于看清,这是一个东方女子,肤色很白,目光聪慧,五官虽未让人惊艳,却是极舒服的。
“这位一定是唐小姐了?”看到唐思晨的时候,mere忽然改用中文说,“很高兴见到你。”
思晨与她握了握手,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目光清透的女子……真的和自己想象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起居室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一个高大的棕发男人一脸微笑的快步走出来,隔着mere,拿拳头与徐泊原碰了碰。
徐泊原在一旁给思晨介绍:“我的大学同学,之前也对你提起过,sheldon。”
shelton极热情的拥抱了思晨,甚至用中文说了声“你好”。
mere盯着徐泊原看了很久,忍俊不禁:“你的脸怎么了?去斗牛节了?”
他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滑雪摔的。”
这句话让shelton夫妇都大感惊讶,mere更是打趣说:“是么?我还以为滑雪是你唯一擅长的东西了。”
思晨抿了抿唇,促狭的朝他眨了眨眼睛,徐泊原却十分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他和shelton夫妇是多年的好友,相处起来极融洽,但他也十分注意,始终没有让思晨觉得有隔阂。说起过往的趣事,亦总是低声向她再解释一遍。而晚餐一开始,徐泊原就将一份菜从思晨手边挪开,很自然的解释说:“她不吃黄油。”mere忍不住笑了笑:“真体贴。”
用餐的气氛一直很愉悦。为了照顾思晨的听力,他们也尽量用中文说话,倒是shelton常常有些一头雾水的看着三个人谈笑风生。思晨对香草鳕鱼和煎蘑菇赞不绝口,shelton却不无惋惜,因为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没有吃到他最得意的芝士肉酱薯泥,也就不能再接受表扬了。
偶尔也会说到各自工作上的事,徐泊原对shelton描述dab的一个新项目,神色有些严肃专注。思晨不大听得懂,就低头吃东西,忽然就感觉放在膝上的手被人握住了。她吓了一跳,一下有些僵住,小心的看了看徐泊原。他看起来一切如常。
思晨悄悄挣了挣,他便握得更紧一些,悄无声息的一场角力。
直到最后也没挣开,她便由着她握着,直到晚餐结束。
shelton拉着徐泊原去活动室打桌球,兴致勃勃的说好几年没打了,起居室只剩下两位女士随意的聊天。
茶具很讲究,薄胎骨瓷,描绘的是十九世纪贵族骑马狩猎的场景,里边灌注着大吉岭的红茶,浅浅氲着一层热气,香气扑鼻。
“唐小姐是艺术家吧?”mere手中持着茶杯,显然她的一切都很好奇。
这个女子,就像徐泊原说的那样,聪敏锐利,又或许是因为经过大变,眼神却温文通透。若是别人不经意的问这样一个问题,思晨会有一种隐私被窥破的私密感。可是mere用一种赞赏的语气说话的时候,思晨并没有觉得不妥。
“不算艺术家吧。我以前是学画的。不过现在不画了。”
mere笑了笑:“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的气质很像画家——可是为什么不画了呢?不喜欢了?”
这一次,思晨微微踌躇了一下,她虽然可以说出自己的事……但是却有些担心对方因此而有些伤怀。
“是因为出了次意外,至今还没恢复。”思晨最终还是决定坦然说出来,只是礼貌的将目光下移了几分,没有去看她的眼神。
她们坐得很近,思晨说完,十分意外的,mere已经探过身,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
“没什么的,都过去了。”思晨摆摆手,有些尴尬。
“我不该说起这个话题。真的失去过,才会知道有多痛吧……”她温和的说,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猜徐泊原告诉过你我的事。”
思晨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mere微微仰着头,她是纯东方人的五官,及肩的黑发,语气更是柔和:“几年前,我出事的时候,真的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甚至想过自杀——可是我很感激我的先生,他放下蒸蒸日上的事业,陪了我整整半年。这半年里,我怕父母担心,压抑着的脾气全都冲着他去。可他总是笑笑,对我说,mere,没关系。”
“后来想想,不能爬山涉水、做不成女科学家,固然是可惜。不过我也收获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有人与你一道分担,就不会失落,也不会害怕了。”
这句话让思晨觉得怅然。
出车祸的时候自己算是年轻吧,固执的不让乔远川知晓,当时未尝不是一种逃避……假若他知道了呢?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否则倒带重来,如今每个人的走向,大概会完全不一样吧。
mere低头喝了口茶,改用轻松的语气说:“我从没见过徐泊原他……能将一个人照顾得这样周到。”
思晨愣了愣。
“我当然不是说他不会照顾人,而是说心甘情愿的付出,真的很难得。”mere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如果以前,他哪有那个耐心?”
又聊了一会儿,起居室外有了动静,shelton因为赢了徐泊原,很是兴高采烈的走进来。
徐泊原虽然输了,倒也没怎么沮丧,看了看时间,带着思晨告辞。shelton夫妇将他们送到门口,道别的时候,男主人依然注意着妻子膝上的毛毯,俯身替她盖好,唇角的笑很温暖。
徐泊原俯身拥抱mere的时候,她压低声音:“你还是你,一点都没变。”
他轻轻笑了笑:“怎么?”
mere轻轻贴上他的脸颊:“该说的,你想要我说的……我都说了。”
徐泊原抿了抿唇,眸色深沉:“谢谢。”
其实思晨很想问问徐泊原,再见的时候,心底会有异样的感觉么。至少在她看来,mere的确是个美好的女性,即便是局外人,多少也生出了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慨然。
夜色弥漫,他隐匿着表情,却仿佛猜出她的心思:“几年前的时候会遗憾,可是现在回头看,又会觉得,当时的错过是为了让人遇到最后的那个人。”
思晨“嗯”了一声,隐隐有些笑意:“你心机真的很深。”
他“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
“你特意带我去拜访他们的?”
徐泊原倾身靠过来,摸摸她的头,承认说:“我的确是想让你和mere聊一聊。”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心情很奇怪,仿佛认识了她之后,他会担心各种各样的事。他特意带她去滑雪,一路上却在寻思着对她说明远川订婚的事;而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