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路子连番催促下，我的盛装打扮终于完成了。小路子果然在宫中混过多年，眼光还是不错的，只是我怀疑那朦朦胧胧的月光下还能看得清楚吗？

“路公公，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过去？”

“我都计划好了，碧晴跟着去就行了，丽清你就留在屋里。若有人来，就说宝林出去散步了。记住刚才的事千万不要对外声张。”

小路子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我走在中间，碧晴则跟在最后面，三个人一步紧跟着一步。

红色的灯笼东摇西晃，灯火忽明忽暗，前方更显得幽远深长。

还好脚下的路还算平整，一路过来还算平顺。

小路子回头跟我解释道：“宝林，这条路还算偏僻，为了保密起见，只好委屈了，前面再拐几个弯就到了。”

“路公公，既然这里还比较偏僻，能否说说你的计划？”我轻轻掸了掸衣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好合计合计，说不定我们还能有所助益。”

“嗯，宝林说的不错”，小路子似乎点了点头，昏暗之中看得不是很清楚，只听到他的声音又传来，“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宝林可以先到亭边候着，我们给宝林放风，等皇上来时，宝林再吟上一首诗，定能吸引皇上的注意。这诗我还是特意拜托人才拿的到的，宝林，请看。”说着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张纸。这张纸被叠得方方整整的，没有一丝褶皱，接过的手中还能感受到纸上传来的丝丝暖意。

就着微弱的灯光，是一首五言绝句，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具体内容也不细看，我随手就把纸折好，放进袖子里。

小路子睁大了眼睛，连声叮嘱道：“宝林，可要收好了。”

“路公公，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小路子的眼睛仍然紧盯着我的袖子，“那是奴才经多方查探才得来的……”，最后仍不放心地加上一句，“宝林，可要收好了。”

我晃了晃袖子，有些好笑地应道：“收好了。”

“丽清都知道了，想必知道的人不会少吧，路公公？”

“嗯，这倒是个问题，宝林，那我们得加快脚步了。”小路子的眼睛终于从我的袖口移开，脚下的步子快了许多，手上的灯笼晃荡得更厉害了。

“唉”，我正要再辩解，烛火噗的一声熄灭了，小路子眼明手快把我俩拉到一旁，还不忘小声透个气：“宝林，有人过来了。”

三个人紧缩成一团，后背靠着应该是棵大树，硌得我的后背生疼，前后都被人堵住了，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几片不知是草叶还是树叶贴在脸上，搔得脸痒痒的。

“我明明瞧见前头有灯光的”，两个宫女高举起手上的灯笼向四周照了再照，始终没有发现我们的所在。

“赶紧走吧，不要耽误了主子的事，否则又要挨骂了。”另一个宫女瞧了几眼，就在后面不停地催促道。

两个人越走越远了，最终眼前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小路子吁了一口气，第一个站了起来，重新点起灯火，他高举起灯笼，洋洋得意地说道：“幸亏我机警，才没有被发现，宝林，我们快走吧。”灯笼上大大的“宫”字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的醒目。

我一面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一面问道：“路公公，你看刚才那两人是哪个宫的，好像也得到了消息吧。”

小路子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灯笼在面前轻轻摇晃，他的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灯笼的手柄。他盯着灯笼有一会儿，才抬起头直视着我说道：“宝林说的不错，老奴眼拙，没看的出来那两位的来历，碧晴，你怎么看？”话语既沉且慢，每个吐字都很清晰。

“那两个宫女应该是新进宫的宫女”，碧晴稳稳地接道，“奴婢也未曾见过，但现在应该不是追究那两个宫女来历的时候。”说完她定定地看向我。

“确实，不管是出自哪个宫的，目前可以肯定一点，就是有人赶在我们前头了，路公公，你看这”，我停了下来，看向小路子，等待他的回答。

“这”，小路子犹如打焉了的茄子，一脸土灰色，呐呐说不出话来。

“路公公，可以说说这个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看他，而把目光投向远方。圆圆的月亮从一大丛黑暗中突然跳将出来，天地间顿时亮了不少，远处的树木房子闪着点点清辉。

“这，这”，小路子支支吾吾，一连“这”了好几次，依然没说出什么道道来，只一派惶急地看着我们。

我正要摆手说算了，一旁的碧晴却发话了：“小路子，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小路子，你也算宫中的老人了，该怎么做心里也有谱吧。”

我诧异地望向碧晴，碧晴却紧紧盯着小路子，似乎浑然没有察觉到我的目光。我的目光在碧晴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再转向小路子。

小路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碧晴，狠狠咬了咬牙，道：“为了宝林，我豁出去了。事情是这样的……”

小路子的叙述很流畅，也很完整，好像早有一番腹稿在心中。据他所说，这个消息是他千辛万苦从昭媛娘娘身边服侍的大太监得到的。过程是如何的艰难，如何的曲折……

“路公公的人脉果然极广，连昭媛娘娘身边的大太监都要卖路公公的面子。”

“哪里，宝林过奖了”，小路子一点也不谦虚地笑纳了，“因而依奴才之见，这个消息应该是不假，但……”

“但这么多人都知道了，有点蹊跷，路公公是这样认为的，对不对？”我笑笑地替小路子把话补完。

“宝林说的不错，按理来说，皇上的行踪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得到的，当然两宫娘娘除外，所以奴才先前才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只是现在……”

“即使消息是真的，现在我们赶去恐怕也晚了”，我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既然如此，路公公，我们还是回去吧。不过还要多谢路公公。”我朝小路子福了福身。

小路子连忙避开，“宝林，这可使不得。”

“宝林，这样放弃，岂不太过可惜，不如我们也过去，到时再见机行事，看能不能”，小路子走近我，做了个浑水摸鱼的手势。

“这不大妥吧，碧晴，你说呢？”

“回宝林的话，奴婢认为不是很妥当”，碧晴抬起头，双眼无浪也无波，只是平静地看着我们，“其一，这个消息还不能确定是否真实，贸贸然地赶过去，恐怕只会一场空，更有甚者可能还会惹得一场腥；其二，已有人赶在我们前头，准备必然比我们充分，估计好的位置早被人定下了；其三，想必今日得到消息的人不少，我们能得到的机会恐怕就更为渺茫；其四，这样的机会只求一击必中，否则弊肯定大于利。其五，亭边周围较为空旷，就算我们想躲在暗处，恐怕也力不从心。”

碧晴的最后一点，彻底打消了小路子的念头。三人又只能犹如斗败了的公鸡狼狈地往回赶。

本来我也打算找个借口阻止小路子，既然碧晴举了那么多反对的理由，我自然乐得轻松。我放慢脚步，悠然自得道：“既然出来了，也就不急着回去，我们就四处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