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有一把弯刀,名焚三世。
长三尺七寸,重五十两。刀刃上有一道血槽,血线顺流而下,不染其余。
昔梁武帝崇佛,开天火之炉,收天下兵刃,以高僧舍利为基,铸此刀为护国宝器,名为降三世。三世即为过去,现在,未来。
他带着这把刀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忘了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刀作两柄,一柄红光滚动飘逸,另一柄平时则如原样,杀人的时候会时不时流露出一抹深邃的幽蓝。
后来他来到少林,之所以到这里来,他觉得明尊和如来并无不同。
他取了男人左耳一枚玄冰坠丢给老和尚,然后从自己身上扯了一块饰品生生打入功德箱,坐在蒲团上,冥想了好几天,不吃,不喝。
好像是在嚼着过去,和着檀香,咽在肚里。
一个满月的晚上,他在刀上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一个已经记不起了,另一个是那男人坐在刀上冷傲地笑。
几天修来的清明瞬间化为齑粉,趁着茫茫月色,另寻别处。
明教坐落大漠,有个地方叫生死涧。
俯首深渊,抬头明月。
弟子们没事常来此休憩打闹,他们中有些可能也是这么在生死里辗转。
生死涧历来会有个看守人,守着这把焚三世。
看守人并不只会看守,他们看的是刀,不是自己。故而并不一定长留本教。
有看守也会有丢失,几经变换,陆危楼还是打听到柳惊涛拿到了重铸人柳风骨的面前,柳风骨喟叹一声,遂改成焚三世,最终又回到了生死涧的看守人手中。
他刚好逢着时辰,又看守起这刀。
他觉得带着这把刀很久了,然而不过十载。
马嵬驿。
他刚下马,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喊杀声。
在这片颇为干冷的地方,喊杀声都裹着一团团尘土。
他抽出刀,正要迎上。
倏忽间一道阴影划过他的脸,一个唐门轻功跨过他头顶,四目相对间,那个唐门的眸子带了惊艳——
唐门停了下来。
“你勒刀能给我看哈不?”
……
喊杀声逼近,那个唐门脸上满是不耐,又不想轻易离开,只好挡在他身前说话。
“你不准跑!我先收拾哈勒些龟儿子。”
他靠着马打了个哈欠,微微诧异。
头一次来到马嵬驿有人的目标不是他。
唐门漂亮且极尽简洁地解决了那团灰尘,一个闪身来到他面前,一把上了他的马,扯了他坐后面,一巴掌抽了马屁股,扬长而去。
略有人气的巷道上,夹杂了落叶。
道上飘了炊烟,唐门多闻了几下,虽然有些喘不过气。
两旁的房舍门前皆垂灯笼,此时黄昏,时不时有人出来点了灯笼,微弱的火光静静伫立。
“啧啧啧浇过万人血勒斗是不一样,你拿好……嗉——噫白辣子还是不好吃,千百兵器一起熔咯热后又掺咯陨铁,柳家勒老爷子还是厉害……”
他看着那个唐门叽里呱啦又摸又怂,“吭哧吭哧”吃面条,没半刻清闲,有些好笑。
“安逸咯……嗝——谢谢啊,勒壶酒和饭钱就算报答,我还有事忙,先走喽——”话音刚落,唐门的笑脸逐渐透明,整个人立时不见了踪影。
他瞟了眼酒坛子,发现是西北边人们常爱喝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