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心中却愈发坚定,更像是一种反抗。神色依旧温和,可是他知道,他已经决定,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再伤害玉引了。
其实他是在害怕,害怕八千年的失去再一次重现。
长安——
顾长煦将茶慢慢倒进土里,对眼前的新坟轻声道:“你生前最喜欢梨花酿,可是我的钱都给你买棺材了,只能用茶代替,莫怪。”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风景甚是幽美,又道:“彩彻虽然很爱笑,但是你喜欢安静对吧?高陆文倒给你找了个好地方,这样,听听鸟儿鸣叫,清风低吟,挺好。彩彻,高陆文他……他会泾州了,或许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单纯的少年,兀自以为彩彻与高陆文还有凄美的爱情。
“彩彻,没想到你是这么聪明的女人,原来一切你早就设计好了。骗高陆文,骗金朗,骗大家……其实你该问高陆文,问他选择功名还是选择你……他肯定会选你的。也许他早就打算好了,这一次若是不中,他便带你离开长安,去看凉州的戈壁,去看洛阳的石窟,去看即墨的大海。他知道你不喜欢长安,你为什么不等他带你走呢?原来你还是很傻……”
顾长煦神色尽是惆怅,却又带着明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所求的‘利’,不过一个幸福,为何偏偏陷于名利权势的牢笼?”
他起身:“彩彻,我想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进入醉香苑后院,顾长煦觉得有些辣眼睛:夜疏在凉亭下独自对弈,他的小青梅暮雪涯在一旁看书。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顾长煦就是觉得格外地——不爽!
事实上夜疏没理棋局,而是再想昨天发生的事;暮雪涯也没看书,而是思索着江离的身份。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顾长煦一把夺取暮雪涯手里的书:“看什么看!看了几百遍都不嫌腻啊!!”
“你还我!!”
顾长煦将书举高就是不要暮雪涯拿到,暮雪涯那叫一个火大!夜疏见状拿起一颗棋子投去,扑通——
顾长煦从花园里爬起来要跟夜疏拼命,夜疏走到跟前捡起书,道:“这棋子是在你房间里找到的——手感不错。”
顾长煦一瞬间懵逼,然后从土里摸出那个棋子,爪子抖啊抖:“我*!老子的墨玉棋子啊!!这这这、这个是我攒了半年的银子才买来的,你特么竟然给我这么糟蹋!老子和你拼了!!”
“墨玉棋子又如何?善弈者能将砾石下出神通,墨玉棋子不过尔尔。”
顾长煦动了动嘴唇:没法反驳。
暮雪涯接过书开心了:“刚才一个人找你。”
“谁啊?男的女的?漂亮吗?年轻吗?有钱吗?”
“男的,丑,四十来岁,穿着一般。”
顾长煦表示不屑:“不是漂亮姐姐老子不去!”
暮雪涯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要是去了给我二钱银子,你要是不去我给你五钱银子,怎么样?”
顾长煦多机灵呀,一听就知道找他的人一定不简单,连忙道:“不,是漂亮姐姐老子不去。”
夜疏对顾长煦的句读(dou四声)表示了十分的钦佩,汉语博大精深,奥妙无穷,玩好了真的能成神啊!
暮雪涯轻笑一声:“金府,去罢。”
顾长煦闻言,脸色却有些犹豫。夜疏落下一子,漫不经心道:“棋逢难处走小尖。一点点前进,不会抛弃之前落下的子,也不会轻易落入敌方攻击地,中庸之道,很好。”
顾长煦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夜疏一眼,转身离去。
夜疏回到亭子里看棋:“好了,官子收尽,白棋胜三目。”
暮雪涯困惑:“与自己下棋,真的有输赢吗?”
“你该问输赢是真的吗——与自己对弈很难有输赢,除非你狠下心来把自己往死里逼,总会有胜负的。”
暮雪涯合上书:“也不知玉引怎么样了……那日我见他伤得很重,希望不会出什么事。”
夜疏将棋子放入紫檀棋盒慢慢道:“玉引灵修强大至极,不会有什么事的。只不过……”
夜疏眸子里闪过一瞬冷冽与杀意:“是时候反扑了。”
“夜疏——”
“何事啊,小娘子?”夜疏笑得安然。
“你能陪我出去买个东西吗?”
“当然,”夜疏问道:“什么东西?”
暮雪涯坦然答道:“十年的黑狗血——长安的鬼市不让女人进去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