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戈张开手回抱住映楼,这一生,两人之间不曾有过亲吻和爱抚,单单就只有一个拥抱。“我凌戈此生无愧天地,无愧苍生,唯独愧对于你。”
“这是什么话”,映楼柔声安慰,“你把你的一切都给了我,功力,皇位,教主之位,无数财宝,你还说什么愧对。”
“可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我知道。”凌戈喉咙梗得生疼,“对不起。”
映楼没有回答,而是向凌戈伸出了手,眉宇间三分温柔三分深情还有三分如星斗般闪耀永恒,他认真地问,“你愿意跟我走么”
这是映楼第三次这样问他。第一次,凌戈十七岁,在万戒教饱受折磨暗无天日的时候,映楼伸出手彬彬有礼,“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初次见面,在下陶映楼,请问有何可为公子效劳么?”第二次凌戈失忆,在王府里被将猎抛弃走投无路的时候,映楼伸出手小心翼翼,“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愿意跟我走么?”这一次,凌戈将死,伤痕累累枯骨之余的时候,映楼浅笑依然,不曾离弃。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凌戈努力地抬起手,放到映楼手心上,“我愿意。”
映楼抱起凌戈,走向竹林深处。
“教主,你相信有来世么。”
“如果有来世,我不想做人了。”
“那,就变成茶花吧,和至爱雌雄同株,同生同死,再不分离。”
“好。”
将猎已经走出了很远,叶千凉在他怀里絮絮地说个不停,“没想到霍青竟然是个奸诈险恶之徒,一次次设计陷害我们,这次多亏了小王爷费尽心思把我救出来...”
一路上将猎都没有说话,叶千凉不禁抬起头,轻轻唤了声,“猎?”
将猎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那眼里的苦楚绝望令叶千凉心惊,叶千凉不禁苦笑,“猎,把我放下,就走到这儿吧。”
“怎么了。”
叶千凉推开将猎,直视他眼睛,“你爱我么?”
将猎一愣,眼神有些躲闪,“当然,我爱你,爱你的善良,你的纯净,你的头发,你的一切我都爱...我有种感觉,你就是我前生的爱人。”
“如果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自私,懦弱,贪生怕死,你还会喜欢我么?”
“不可能的,你不会那样的...”
“你到底是喜欢我的样子,还是我这个人?如果你前生那个纯净的爱人今生变了样,你就不再爱他了吗?”
“我...”
将猎哑口无言。自己到底是喜欢叶千凉,还是只是喜欢他的好?亦或是,因为凌戈的恶,所以才始终不承认对他的感情。终于明白自己一见凌戈的那种心痛与失控是什么了,那种呼之欲出却终未见天日的感情,原来悄无声息间,已经深入骨髓。突然间,他很想凌戈。很想见他,很想抱他,很想告诉他,他爱他。
将猎转过身狂奔了起来,凌戈,你要等我,你一定会没事的,因为你一向是无所不能的啊。纵使我十恶不赦,纵使我薄情狠心,你也不会放弃我的,对不对?所以,等等我,等等我。
叶千凉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将猎,其实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美好样子。万戒教老教主不是我杀的,各门派这些人也不是我救的,甚至连你,我也未曾守护过。我只是个普通人,会心灰,会害怕,满心善良正义,想做大英雄,我不坏,却也自私虚荣。我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很想别人都敬佩我,喜欢我。我一直努力装作你喜欢的样子,努力让你看到我最好的一面,努力隐瞒事实,不敢告诉你真相,因为我怕你知道了,就不会再喜欢我了。现在想想,也许我错了,如果不能接受一个人的不好,那怎么能称得上是喜欢呢。所以将猎,快跑吧,去留住你的真爱吧,我们今生,是有缘无分了。
将猎回到那片竹林的时候,凌戈早已经离开了。将猎明白,凌戈再也不回来了。他久久地伫立在那儿,没有言语,没有哭泣。灵鸟翠竹,欣欣向荣,阳光洒下来,温暖怡人,美好得仿佛一切伤悲都没有发生过。天地不仁,草木无情,这世间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失去色彩,但你却会因为少了那个人,而满目黑白。
凌戈刚刚停留的地方,出现了一朵红白相间的茶花,洁白如雪艳红似血,像极了凌戈。将猎轻柔珍视地抚摸着它,一颗眼泪掉下来,顺着花瓣,流进了花的心里。
一长眠,两无期,为何不等我说爱你。
人这一生总会有遗憾。将猎永远不会知道那一次次救他的人是谁,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盖世英雄,原来是凌戈。凌戈也不会知道,他深爱的将猎,此生无望的那人,原来也同样爱他。
将猎,凌戈,映楼,叶千凉,四个可怜人,竟都是爱而不得。
那一年,映楼登上皇位,大力整改不良之风,修法平乱,任人唯贤,仁德贤明,惠济天下,使得岌岌可危的王朝重得新生。同时,他解散了花宫,无数像凌戈一样的人摆脱苦难,得到自由。
那一年,武林大变,很多衣冠禽兽的伪君子得到裁决,万戒教得以正名,继续默默守护着这个武林。
那一年,人人闻风丧胆的血蜘蛛突然消失。有传言说他死了,有人又说见过他。他一袭红衣,带着白色面具,哪里有恶,哪里就有他。
将猎回到了那片映楼林,摘下面具,静默不语。黄昏笼罩着大地,使得一切都变得朦胧。恍惚间,将猎觉得好像看到了凌戈。凌戈,我好想你,但是下一世,不要相遇了。
那朵红白相间的茶花亭亭静立。它提醒世人,有一种不容轻视的爱。
它叫,花露珍。
这一世,笾毕是将猎,柳拾音是凌戈。
悬镜前的角宿静默着,神色复杂,没有说话。金癸想了想,拉起角宿的手就跑了起来。
“太子...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