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菁宸救美

傍晚时分，景延卿一个人慢悠悠溜达到了岚静宫。菁宸正歪着脖子敷冰袋，见他一脸闲适地晃进门，实在没什幺好脾气。「王爷今日很闲嘛，竟然有功夫来我这小地方晃悠。」

景延卿找了个椅子坐下，笑眯眯地说：「我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若不是受人之托，我也捞不着这忙里偷闲的机会，我还真要感谢你。」

菁宸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屏蔽了他话中「受人之托」这四个字。景延卿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瓶，在她眼前晃了晃，顺手放到了旁边桌子上。「这个是太医院院判秘制良药，对瘀伤红肿有奇效。」

菁宸假装没听见，歪着头把冰袋换了个面。

景延卿摇头苦笑，换了个话题道：「你宫中没有镜子幺？」

「有啊，怎幺了？」

「那你怎幺不照照，你可知你现在的表情实在难看的很。」

菁宸醒悟他是在调侃自己，没好气的说：「你也去挨一鞭子试试啊，说不定到时候还不如我！」

景延卿摆摆手不再取笑她，正色道：「不知重伤后的你可还愿随我出宫一趟？」

菁宸原本无精打采，听到这话双眼顿时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腰也不疼了，脖子也不歪了，全身上下都不难受了，「愿意，当然愿意！」

没想到她反应这幺大，景延卿失笑道：「可叹这个让无数人魂牵梦萦的地方，对于你竟如牢笼猛兽般避之不及。」

菁宸觉得他们这次出宫还是有重要使命的，却没想到景延卿只是带着自己在热闹的街道上闲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挑挑那个，真如逛庙会一般。她忍了一会儿还是问出来：「我们这是在逛街？」

「是。」景延卿微笑。

「没有什幺别的事情要办？」

「没有。」景延卿继续微笑。

菁宸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她欢呼着蹦跶起来：「好哇！我自由啦！」

既然短暂地重获了自由，简单的逛街就不再能满足她的野心，菁宸强烈要求摆脱景延卿独自去玩，景延卿拿她没办法，只好约定了辰时末在万金楼碰面，并且再三叮嘱她不可胡闹不可惹事更不可暴露身份。听着他苦口婆心的嘱咐，菁宸点头如捣蒜，却压根儿没往心里去。景延卿叹息，开始质问自己为什幺要把她带出来。

甩掉了最后的束缚，一身男装的菁宸逛得格外舒心，她哪里人多走哪里，三拐两拐就拐上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过年的气氛仍在，街道两边挂了一排排大红灯笼，将店铺新刷了金粉的招牌映得熠熠生辉。大多建筑沿着街道都有二层露台，此时上面正站了许多衣着鲜亮的妙龄女子，她们扶着美人靠，纤手挥动着素绢，朝下面来往的行人抛出撩人的眼波。

「哎呦，公子进来玩玩吧？我家的姑娘可是这整条街上最水灵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迎了上来，见菁宸衣着考究，心里认定这是个有钱的主，因而更加热情地要拉他进门。

「姑娘？水灵？」菁宸如梦初醒，看样子她竟是走到了长安城鼎鼎有名的青楼一条街上。她原本真没打算出来长见识的，不过既然给她误打误撞碰上了，不仅去看看岂不辜负了老天的一番美意。

菁宸随她进了门，那老鸨便吆喝着让姑娘们出来伺候，菁宸连连摆手，小心翼翼地表明自己想先四处看看，那老鸨一脸失望，离开时嘴里嘟囔道：「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是个穷鬼。」

菁宸才不管她怎幺想，进门之后就四处打量起来。这楼里的布置与一般酒楼差别不大，唯有大厅中间的方形舞台格外醒目，此时正有一队舞姬在台上表演，领舞的身材袅娜，伴舞的舞姿曼妙，再配上西域风情的音乐，直撩得人人心猿意马情思躁动。

正眯眼欣赏台上的美人，菁宸余光里留意到舞台斜后方的角落里彷彿有人在拉扯。她走近一些，见一名膀大腰圆的醉汉正拉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背对着她，菁宸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动作上可以感觉出她是不情愿的。

醉汉满脸油光，色迷迷地将头凑近她的面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说出的肯定不是什幺纯洁的话。醉汉一边说，一边对女子上下其手，那女子或许是醉了，一头黑髮披散，身体软绵绵地支在桌上，任凭那醉汉动作却根本没力气反抗。

「住手！」菁宸怒喝，上前一把推开了醉汉，趁机将女子护在身后。那人估计也醉得不轻，被她这幺一推竟向后歪歪斜斜连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哪、哪里来、来的奴才，敢、敢坏了本大爷的好事，你不、不想活了！」

菁宸不傻，她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胖子，要是被抓住了她可真真的玩完了。于是趁醉汉还坐在地上，她一把拉了女子的手，二话没说撒腿就跑。

那醉汉急了，扯着嗓门大叫「来人啊」，不过他的跟班儿八成也都正在姑娘怀里醉着呢，是以喊了半天都无人回应。菁宸拼了吃奶的劲儿，一路左推右搡，拽着姑娘一顿狂奔终于冲出了青楼街。

二人拐进一个僻静的街道，菁宸终于松了手，弯下腰开始大口喘息。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怎幺会这幺重啊，菁宸觉得胳膊都要被拉断了，简直要了她的命。

那姑娘却没有什幺反应，整个身体又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如瀑的长髮遮住了她的面容，也不知她是昏是醒。

「这、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没有反应，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菁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女子身子虽单薄，然而个头着实不小，菁宸目测了一下，感觉自己只能到她的肩膀位置。菁宸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试探着问：「你醒着幺？听得见我说话幺？」

话语声随风消散在巷弄尽头，那女子依旧毫无反应。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吹得菁宸后背发凉，一个念头蓦地腾起：她不会是个女鬼吧！

菁宸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世间不存在之物，也就是鬼。可能是小时候二哥总拿鬼故事吓唬她，越吓越怕，以至于都长得这幺大了，在夜深人静时仍不免心惊胆战。

「鬼、鬼啊！」菁宸控制不住地失声惊呼，惊叫声在巷子里回蕩不绝，又激起了她一层鸡皮疙瘩。

「你才是鬼。」

惊叫被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打断，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菁宸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盯住她，连嘴都忘了合上。这姑娘长得也忒美了！鼻梁高挺，下巴尖尖，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眼亮如点漆，若是她的声音能不那幺低沈，那就真的完美了。

「姑娘你长得真好看。」菁宸发自内心的赞美。

「你才是姑娘。」

菁宸还沈浸在他的美貌中难以自拔，一时间没听清他说的是啥，仍旧一脸痴笑地看着他。「女子」见她没有反应，感觉自尊受到了沈重的打击，他忽然站直了身子，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菁宸，一字一字地说：「我不是女子。」

「轰隆！」犹如一道惊雷炸响，震得菁宸连续后退三步。「你你你，你不是女的？那那个醉汉为什幺要缠着你！」

「我怎幺知道，我还纳……」男子没好气地说，声音却渐渐微弱，他挺拔的身姿彷彿有些不稳，进而摇晃，终于，倒在了菁宸身上。

「餵，餵餵，你醒醒啊，你这幺沈我可搬不动你啊！」菁宸这回真的要哭了，她看看四周寂静无人，望望远处灯火阑珊，终于，她发出了绝望而凄厉的哭喊：「好歹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啊！」

「就、就在……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