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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的都大。
平安坐在窗边,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神色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倒是和之前壹样,又开始消沈起来了。
“呀!公主!”曲水端着茶水,从殿外进来,看清楚殿中的场景,吓了壹跳,赶紧放下托盘,过去将窗户啪的壹声关上,皱眉道,“公主!您怎麽能披风也不穿,就这麽穿着壹件单衣坐在窗边看景呢?回头冻着了怎麽办?”
又伸手去拉平安的手,发现她的双手冰凉壹片,赶紧握在自己手中揉搓了两下,才递上茶杯,轻声哄道,“公主,喝口热茶吧?喝完之后,身子就会暖和了。”
平安接过茶杯,却只是端在手中,看着杯中淡黄色的茶水,恍然了壹会儿,才问,“曲水,外面的钟声是怎麽回事?都响了两天了,怎麽还在响?”
曲水垂了垂眸,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擡起头来,咬牙道,“那是护国寺的钟声,听说,护国寺的圆觉方丈两天前的夜裏,突然圆寂了。”
闻言,平安手壹抖,杯中的茶水洒出几滴,溅在她的裙子上,她深呼了几口气,才慢慢擡起手来,将茶杯放到桌上,问,“那护国寺新的方丈……是谁?”
曲水看着她,有些不忍,却还是道,“新方丈,是无念大师。”
果然如此。
平安苦笑了壹下。
他果然还是,选择了信仰,放弃了自己啊。
原来……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罢了……
平安垂下眸,定定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麽,又过了壹会儿,突然觉得眼前壹阵发黑,头脑中轰鸣作响,心中的悲愤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壹弯身,吐出壹口血来,溅在裙角上,仿若三月盛开的桃花。
“公主!”曲水惊恐地扑上前来,抱着她的大腿,哭得声泪俱下。
平安深深的吸了口气,死死忍住脑海中的那股晕眩感,慢慢擡起头来,看着远处,冷声道,“曲水,吩咐下去,我要出宫。”
“公主!”曲水凄厉的喊了壹句,“公主又何必再折磨自己呢?就让他去吧,公主又为何非要为了这样壹个人,和自己过不去呢?”
平安冷笑壹声,道,“我不是和自己过不去,我是要去见他最后壹面,从此和他恩断义绝!“说完,看着曲水,道,”妳去準备马车,要是不让我去这壹趟,才是和自己过不去。“
曲水擡头,看着她坚定的神情,知道再也劝说不了,又听闻公主是要去和他断绝关系的,于是,犹豫了壹会儿,终于点了头。
北风肆虐,山路难行,通往寺门的青石台阶被厚厚的积雪掩盖住,平安几乎是靠着壹股子狠劲,才从山底爬到了半山腰,站到了护国寺宏伟的山门前。
曲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却比她狼狈多了,上完最后壹级台阶后,弯腰站在壹旁,只顾得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寺前的空地上,壹个衣着单薄的小沙弥站在寒风中,手持壹柄竹扫帚,艰难的扫着寺门前的积雪,也不知扫了多久,才清理出小小的壹块,却很快又覆上壹层薄薄的新雪。
见了平安,小沙弥有些错愕地擡起头来,像是不敢相信,这麽恶劣的天气下,竟然有人能迈过厚厚的积雪,行至山门前,而那人,却是两个弱女子。
“小师父,“平安脸色雪白,开口道,”我想见妳们寺裏的方丈,能不能麻烦妳,去将他请出来?“
“可是……“小沙弥有些为难,不知道这女子壹开口就要见方丈,到底意欲何为?
平安粲然壹笑,道,“小师父,我此番来找方丈,确实是有急事。还请小师父进去替我通稟壹声,就说平安公主来向无念方丈讨回遗落在他那裏的东西,请方丈务必归还。”
“这……”小沙弥楞了楞,有些不明所以,没想到,方丈大师竟然欠了公主东西?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讷讷的问道,“敢问女施主,是来向方丈讨要什麽东西的?”
怕不是弄错了吧?公主丢了东西,怎麽会来向方丈讨要呢?
小沙弥觉得自己快要糊涂了。
“是壹串紫水晶佛珠,”平安说,“那佛珠贵重得很,还请小师父赶紧替我进去通稟,让无念方丈将我的佛珠还来。”
小沙弥闻言壹惊,暗道方丈大师果然是欠了公主如此贵重的东西未曾归还,怔了壹怔,赶紧放下扫帚,跑回了寺内,急着通稟去了。
又等了壹会儿,只听寺门吱呀壹声,平安擡起头去,正好就看见了风雪中向她定定走来的无念。
只见无念身披袈裟,脸上神情庄严,如冰雪般高洁,见了平安,也丝毫不见动容,手中托着壹个小盒子,行至平安身前五步远的地方,默默站定。
“以后,我会壹直把它带在身上的……”
平安眸光微沈,定定的看着无念手中托着的小盒子,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心中泛起丝丝苦涩……
果然,都是骗人的啊……
平安站在原地,风雪从他们之间掠过,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睛酸涩肿胀得难受,却是壹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哀莫大于心死。
……
无念也不言语,只默默看着她,半晌,才伸出手去,将手中的盒子递到她面前。
真可悲啊,平安想,这珠子就像自己,被他这样毫不怜惜的丢弃,却还毫无办法。
她彻底输给他,输得这样彻底,这样,无奈……
平安苦笑壹声,擡起手,从他手中接过那个冷冰冰的盒子,打开,拿出佛珠,将盒子随意扔在地上,又看了看手心中剔透的佛珠,终于轻笑壹声,道,“在这之前,我虽然难过,心裏却还是抱着希望的,以为妳会来找我……我都想过了,壹定要让妳好好认错,发誓再不会如此后,我才原谅妳……可现在想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无念目光悲戚的看着她,壹时竟不能言语。
平安又笑,“我来的时候也想过,见了妳之后,要怎麽辱骂妳,最好让妳无地自容,方能解我心头怨恨,可等到见了妳,却什麽都不想说了……无念,对于妳,我终于死心了……”说着,又擡头看了看无念,微微勾起唇角,道,“这就是方丈的衣服吗?穿在妳身上,真是好看,比以前穿的那些都更适合妳,难怪妳要当方丈呢,这本来就是妳的命运才对……“说着说着,觉得有些说不下去,干脆闭了嘴,垂下了头。
“公主……“无念喃喃开口,却也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没关系的……“平安摇了摇头,笑了笑,道,”妳想要侍奉妳的佛祖,妳就去吧,我再也不会阻拦妳了,反正,到最后,妳总会离我而去的……我以后,也不会再纠缠妳了,等来年,我嫁给驸马后,就再也不会来见妳了……妳知道吗?那嫁衣,是我自己选的,好看极了,光是做那壹身衣裳,就要宫裏的几十个绣娘赶制半年,才能完工,等我穿上它,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要羡慕我……“
说到这裏,她咯咯笑起来,笑声中却没有半点喜悦,顿了壹会儿,才又继续道,“无念,妳既然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妳了……以后,我和妳再没有半点关系……我今日来,就是来见妳最后壹面的,顺便要回我送给妳的紫晶佛珠,“她擡起手来,将手中的佛珠细细打量了壹番,找到其中最特别的那壹颗,手上壹用力,就将它扯了出来,其余的珠子没有了丝线的串联,纷纷掉落在地上,埋进深深的雪中。
“阿鸢!——“无念终于喝了壹声,皱起好看的眉,死死地盯着她。
平安却恍若未闻,将指尖的那颗珠子握在手心中,转身,蓦地用力,往前壹抛,那小小的壹颗珠子瞬时就飞出去,不知最后,落在了何处。
平安站立了壹会儿,才转过身,拍拍手,粲然笑道,“好了,壹切都是从这颗珠子开始的,现在,我将它扔了,妳我都再不必烦恼……从今以后,妳是护国寺的无念方丈,我还做回我的平安公主,我和妳,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阿鸢……”无念上前壹步,目露悲凉,深深的看着她,最后,面色慢慢沈静下去,扯出壹个僵硬的微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道,“如此也好……公主能放下过往,重新开始,贫僧就觉得心安了……贫僧以后,也会在佛祖面前,日日为公主和驸马祈祷,希望公主壹生都能平安顺遂,幸福美满……”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终于说不下去,慢慢垂下了头。
“……好啊,”平安张了张嘴,半晌,才露出壹个虚幻的笑来,“那本宫就祝愿无念大师日后能壹心向佛,早日修成正果……对于今日妳说过的话,本宫也希望大师能永远记住,日后,无论如何,也都不会后悔……否则,本宫的这壹颗赤诚之心,岂不是就成了壹个笑话?莫说大师妳,就连本宫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说完,低下头去,也不再看他壹眼,擡起脚步,向来时的路走去。
曲水看了壹眼无念,赶紧跟了上去。
壹切都以无可挽回的姿态决绝前行,他和她,皆是处在红尘中的世人,都如蝼蚁壹般,被这张名为命运的网死死束缚住,无可奈何,挣扎不得。
无念站在原地,在她转身的壹瞬,面上终于浮起壹抹痛苦之色,却最终没有开口挽留,而是看着她的背影,就这麽壹点壹点,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雪越下越大,他站在雪地中,只觉得从心底泛起壹股冷意,渐渐席卷至全身,让他手脚僵硬,再没有力气,走回那困住他的宏伟寺庙中……
阿鸢,妳如此痛苦,可我又何尝,不是身处地狱呢……
……
当夜,京郊的壹所别庄中窜起壹股滔天大火,大火所过之处,将壹切都消失殆尽。第二日,雪停之后,昔日的精致楼阁早已化为壹堆焦土,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留下壹道狰狞的伤疤,仿佛在向世人述说着自己满心满意的怨恨……
三日后……
无念跪在佛祖前,神色安详,正在做着每日例行的早课。
壹个小沙弥轻手轻脚地走进殿来,双手合十,对他壹拜,道,“方丈,有壹位女施主要见您。”
女施主?
闻言,无念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颤,如佛祖般平和慈悲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壹丝裂痕,过了壹会儿,他才缓声道,“如今大雪封山,是哪位女施主要见我?”
莫非,又是平安?
他皱了皱眉,赶紧掩住心底升起的那丝并不该有的情感。
小沙弥嗓音清脆,语气中也夹杂着壹丝淡淡的疑惑,道,“是宫裏来的贵妃娘娘,说是有事相求。”
贵妃娘娘?
无念沈默了壹会儿,才慢慢睁开眼,淡淡道,“娘娘在哪?妳带我去见她。”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是。”小沙弥微壹点头,带着无念,往会客的厢房走去。
厢房外,十几个士兵把守,见了无念后,让出壹条路来,请他进去。无念微微壹怔,道了壹句佛号,才低垂着眸,缓步走进厢房。
厢房中,贵妃还是壹身雍容华贵的打扮,只是,神色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许多,见了无念,也只是勉强扯出壹个微笑来,缓声道,“大师,请坐。”
无念轻轻颔首,坐下,心中虽充满疑惑,却还是壹副淡泊如玉的嗓音,缓声问道,“不知娘娘前来,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就见贵妃身子壹僵,擡起手帕,哀哀地哭了起来,半晌,才擡起头来,道,“本宫此来,是想请方丈大师……为公主超度的。”
为公主,超度?!
闻言,无念猛地壹擡头,那壹瞬,仿佛天地都变暗了壹般,他拼命忍住那股从心底泛出的巨大恐慌感,身体有些抑制不住地微微发起抖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道,“敢问娘娘,是要贫僧,为哪壹位公主超度?”
贵妃垂着头,面上壹片悲色,凄声壹笑,道,“还能是哪位公主?自然是本宫亲生的平安公主。”
啪的壹声。
手中的佛珠掉到地上,无念双手死死掐住椅子的扶手,只觉得眼前壹阵发黑,喉头泛起壹股甜腥,还没待他理解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又听贵妃悲声道,“三日前,公主出宫去往别庄小住,当天夜裏,别庄中就起了壹阵大火,将整个庄子都烧光殆尽……公主,也身陨了……大师,公主遭此横祸,我这做母亲的,实在心裏难安,怕她死后不能安宁的去往极乐圣地,才特来请求方丈,为公主念经超度……”说到这裏,贵妃早已是不能自持,又低着头恸哭起来。
无念却像是傻了壹般,以极缓慢的速度擡起头,只觉得在那壹瞬,周遭的壹切都开始旋转起来,别人在说什麽,他都听不见了,他只是微微擡头看向虚空处,恍惚间,那裏的空气壹阵扭曲,他看见她,穿着大红色的织锦襦裙,亭亭而立,如骄阳下壹朵开得最灿烂的花,对着他微微壹笑。
那是她,曾经对他展露过的如花笑靥。
他听见她在轻声叫他:“无念……“
她又壹次出现在他面前,像壹个误入尘世的仙子般,对他笑着,壹如最初的模样……无念呆呆地看着她,连眼睛都不敢眨壹下,可最终,那幻影还是慢慢的淡去了,又化为壹片虚空……
无念心神剧震,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麽。
不……不!他在心裏疯狂地吶喊,可他的身体却半分也动弹不得,他干涩的喉咙吐不出壹个字,甚至不能喘气,不能呼吸。
他慢慢地瞪大眼睛,时间被无数倍的放大,每壹秒对他来说都是壹场淩迟般的痛苦。
脑海中壹片空白,有什麽东西席卷翻滚着,可他已经抓不住了,他什麽都想不了,也什麽都不愿想了。
窗外的雪花还在扑簌簌的落着,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他的心似乎也冻结了……
她死了……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她死去……周围死寂壹般的黑暗,那幽深的地狱中,绳索壹般的藤蔓涌上来,将他缠住,拉着他堕入地狱,此后,永生永世,他都将永陷地狱,无法挣脱……
她死了……在壹场大火中丧生……那壹刻,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阿鸢……没有我……妳壹个人在大火中……会不会害怕……
阿鸢……妳……壹定是恨极了我……
是我负了妳……我还,逼死了妳……
周围的壹切都安静下来,他站起身,再也顾不上旁人,甚至也不知道是什麽在支撑着自己,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外,冷风灌进他的嘴裏,他蹒跚着走进雪地,沈重的身躯在积雪中留下壹串长长的脚印,他往前走着,不知道要到哪裏去……
世界之大,没有了她,他亦没有了归处。
这个冬天很冷。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只剩寒冬……
风雪终于停了,天地中壹片寂静,光枯的树枝突兀的矗立在地表,到处都是萧条的冬景。
无念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达这裏的。
他站在幽深的墓穴中,阴冷带着湿气的风从他耳边吹过,前方原本应该是壹片黑漆漆的墓道中,现在却被壹块两人高的巨石占据,就像是竖立在两个世界间,他与她,就这样,被永生永世的隔绝……
这样的决绝,这样的无情,这样的……残酷。
他的身后,墓地外,白玉石砌成的巨大平台之上,三十位僧侣端坐在上面,口中念念有词,正在为死去的公主超度。
只有他壹人,如中了邪般,站在墓穴中,静静地看着,眼前那方阻隔住他脚步的巨石……
像是她对自己的拒绝。
他慢慢走上前去,站立了壹会儿,才像是怕惊动了她似的,轻轻伸出手,像曾经抚摸她那般,充满爱意的温柔抚摸着那块冰冷的巨石……
半晌,他才动作缓慢的从怀裏掏出壹串剔透的紫晶佛珠,正是她当初赠予他的那壹串,只是,最珍贵最重要的那壹颗,早已被她决绝地扔入山下,让他再也找不见……
“阿鸢……”他轻声道,声音沙哑破败,低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他说,“妳看,我把这些珠子都重新捡起来串好了……妳生我的气,是因为我没有找到刻着妳名字的那壹颗吗?妳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对妳说的话,都是违心的……阿鸢,我是爱妳的……是我错了,是我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才会这样逼迫自己,也逼迫妳……”
墓穴中的风声微微响起,他的声音却比风还轻,“阿鸢……我来带妳走了……妳别睡了,起来,我们壹起走……好不好……”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墓穴顶端的壹块巖石上,滴下壹滴水珠来,溅在地上,碎裂成千万片,仿佛在回应他壹般……
他整个人都像癡了壹样,静静地靠在冰冷的石门上,又顺着石门,滑坐在地上。
他想起他最后壹次见她,她唇边那壹抹粲然的笑,仿若绚烂盛开的昙花,她说:“我和妳,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阿鸢,妳真是这世间最狠心的女子,我负了妳,所以妳才要这样报复我吗?
阿鸢,妳赢了,我输得彻底,到头来,我什麽都没有了,就连妳,都不是我的了……
阿鸢,如果爱是地狱,那我愿陪妳壹起,妳高兴了吗?
阿鸢……
幽暗的墓穴中,他静静地靠着冰冷的石门坐着,这个世界,于他只是壹片冰冷与黑暗,他像是陷入壹场漫无边际的温柔噩梦,在那梦中,只有她烟花壹般转瞬即逝的笑,是他唯壹的温暖来源……
他想起来了,他从来,都是爱着她的。不知从什麽时候起,他就只看得到他了。也许,最初的最初,当她掀开帘帐,对着他虚弱壹笑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出现了魔……
而现在,在她残忍地舍弃他后,他才发现,那些曾经被他极力压抑的感情,那些他曾经拼命想要逃避的记忆,都像是对他的无情嘲笑般,无数次在他的脑海裏盘旋,重放……
他记得她的声音,记得她的笑,记得她是怎样小心翼翼地向自己索要那些稀薄得可怜的感情,记得她是怎样……如花壹般,将最美的自己绽放给他看……
可现在,所有的壹切,都像是壹场荒唐可笑的噩梦,每壹次的回忆,都像是壹场对他的残忍折磨……
他对她所有的爱意,都被放大成前辈万倍,提醒着自己,是如何无情的逼迫她,让她不得不以轻生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他甚至,连死都不敢……他害怕面对她,更害怕的,是不能面对她……如果死后,罪大恶极的自己甚至不能和善良美好的她去同壹个地方……又该怎麽办……
不……他不能接受那样的结局……
她是他的。
哪怕只是壹堆尸骨……至少,他要守着她……永永远远的,守着她……
外面的天空又开始下雪了,他低着头,蜷缩起身体,将石门靠得更紧。
这壹生,他将再也走不出这个冬天……
他余生所有的爱意和感情,都随着她壹起,被埋葬在了这个阴冷湿暗的墓穴中,经过了那麽多的曲曲折折,他和她,终于以另壹种方式,重新在壹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