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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时候下过壹场小雪，中间停了几个时辰，这会儿柳絮似的雪花又开始从高空飘洒下来，在地面上铺了薄薄的壹层。
王夫人站在回廊上，望着寂静夜空中的飞雪，忍了许久才终于忍住没转过身给王序壹耳光。
她是世家出身的女儿，从小接受的都是正统礼教，从来没想过有壹天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背着父母和陌生女子私相授受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在房裏……
王夫人气得泪水不断涌出，手上虽握着帕子，却失了擡手去擦的力气。
王序沈默着在王夫人身后站了许久，见王夫人始终不说话，终是壹言不发地跪到了地上。
王夫人听到声响，转头壹看，心裏不由更气，握着帕子的手抖了两抖，才硬咽着说：“妳，妳这是要气死我吗？……还是妳觉得妳身体不好，妳只要往地上壹跪，我便会心疼让妳起来？”
王序半垂着头，膝盖接触地面，阵阵凉意传进心裏，但他还是跪的笔直，言语中壹味将错揽到自己身上：“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情到深处不能自已，还望母亲体谅。”
王夫人嘴唇哆嗦着，半晌才问他：“她就是妳说的那个孤女？帮妳相看玉石的那个贵人？”
“是。”王序点了点头，沈声应道。
“妳，妳……”王夫人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妳糊涂啊！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反对妳和自己喜欢的女子结合，可妳连招呼都不打就将她带回家中来，是要置我和妳父亲的脸面与何地？……况且，好人家的女子是绝不会在婚前就随便把自己的清白之身给男人的，序儿，妳这是被妖女迷了心智啊！”
王夫人越说越悲愤，不得不仰头朝天，不去看他。
“母亲！”王序往前膝行壹步，内心无比后悔。
他不该如此沖动的，小九的来历不明，他们二人要在壹起本就困难重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母亲对她的印象更是不堪，可他是个男人，绝不允许自己心爱的女子受到诋毁，可如今那个人却是自己最敬重的母亲。
他笔挺的背终于弯了壹点，像是服软的壹个讯号，跪在地上将头沈沈的埋下，“母亲不要如此诋毁她，壹切都是儿子的错，哪怕是壹开始……也是我先引诱的她。”
“什麽？”王夫人闻言，震惊地往后退了壹步，刚止住的泪水又冒出来，“妳……我这麽多年真是白白教导妳了，妳怎麽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序抿着嘴没有说话。
王夫人又哭了壹阵，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擡起帕子小心地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看了地上跪着的王序，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心疼他身子孱弱却为了壹个女子心甘情愿的跪在冰天雪地中恳求自己，自责自己身为壹个母亲却没有尽好做母亲的责任，让他对人家的女儿做出了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来。
可儿子是自己的，从小到大何曾见过他这样卑微的向人服过软？王夫人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不忍心，上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姑娘呢？”王夫人哑着声音问，“妳既然打定主意要和她在壹起，总要将她带出来给我见见。我这裏便罢了，私心裏总是偏向妳的，可这事万万不能让妳父亲知道，他对妳们兄弟向来严厉，要是生气起来动用家法，妳……”
王夫人不忍再说，停下声来，壹脸担忧地望着王序。
王家的子孙启蒙之初最先学习的就是家法家训，王序自然知道它的可怕，自己如今的行径算是彻底玷汙了王家的门楣，若是真按家法处置，定是要打了五十大板后发配出去的。
他不是不敢承认，只是不想狐九被自己牵连，被迫背上妖精祸水的骂名。他还想给她壹个名分，让她能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身边。
王序望着母亲，不发壹言却目露恳切。
“罢了，”王夫人叹了口气，“妳先让她出来见我，之后再想办法。”
“是。”王序赶紧点点头，转身进去屋裏。
狐九缩在被子裏，早就被王夫人的这仗势吓得脸色发白，见王序进来，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再也忍不住，眼睛壹红，扑上去抱着他的腰无声的哭了起来。不知道要怎麽办才好。
王序心疼不已，可碍于王夫人还在外面等着，也不敢与她说太多，只略略嘱咐了几句，帮她整理好衣服后又抓过壹件带帽的披风，将狐九头上的耳朵罩住，才带着她站了起来。
王夫人得了声音进屋，见先前和王序欢好的女子已经穿戴整齐，只是怯怯地站在他身后，连擡头看她都不敢。
王夫人刚整理好的情绪又有点上来，崩了崩脸，想要开口，王序已经敏觉地低下头去，哄着狐九让她将脸露出来。
王夫人看着儿子脸上的温柔神色，默默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然而，等那女子擡起脸来后，哪怕是王夫人这样注重教养的人也不由得楞住了，盯着那张脸半天舍不得移开。
难怪序儿会喜欢她，这样的绝色，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能有？只是——
王夫人看着狐九头顶上的兜帽，总觉得有哪裏不对，明明是在屋裏，为何要将头遮住？这样未免有些太失礼了！
可对着这样倾国倾城的壹张脸，又实在让人发不起火来，再看看那女子壹脸小心谨慎的样子，更是让人连句重话都不敢说，明明是王夫人更加占理，可真正开口说话时也不由放缓了声音，问狐九为何不愿摘了帽子让她看看。
“我……”狐九咬着下嘴唇，好看的眉蹙起，最后只能无助地转头看向王序。
“母亲，”王序赶紧轻咳壹声，侧过身体将狐九遮住，扯了生平第壹个谎，“小九她这几日得了风寒，不宜见风。”
可明明刚才两人还……
王夫人脸色壹红，却也不好追究下去，眼下戴不戴帽懂不懂礼仪倒是其次，让她发愁的是该如何处置序儿和这女子的私情。
看序儿的样子，显然是非她不可的，可……
王夫人除了叹气，真是不知道说什麽好了。
这时候，王序倒是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今日这样的场景他早就在脑海中预想过几十遍，只是没防备来得这样快，他紧紧握着狐九的手，将自己的安慰通过掌心传递给她，牵着她又跪了下去，朝王夫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序儿！”王夫人大惊，赶紧弯腰要去扶他，“妳这是干什麽？有什麽话不能好好说？”
“母亲，”王序擡起头来，眼中壹片坚定，“孩儿已经想好了，愿意替父亲分忧，去雍州那边处理家中的产业，将二弟换回来。二弟于玉雕壹事比我更有天分，却因为我这个兄长而不得不去处理生意上的事……还望母亲回去后能够替孩儿与父亲说说好话，让我和二弟换壹换。”
“妳这又是何必，”王夫人皱起眉，“若是为了……”她眼神扫过狐九，“那妳大可不必如此，妳父亲就算壹时生气，也不会在婚姻壹事上阻拦妳，他要的不过是妳继承他的技艺罢了，妳又何必跑到雍州去？雍州可比不得家裏，妳身体不好，作甚要去那裏遭罪？”
王序自然知道雍州气候恶劣，远远不及宛城繁华宜居，可小九的身份始终是个大问题，他必须带着她走得远远的，只有逃离了众人的视线，两人才能真正的轻松快活，就是物质上受点苦又有什麽，总好过不自由。
王序不说话，笔挺的背却表明了他坚决的态度，任王夫人如何哄劝都不悔改。
王夫人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但眼下又有什麽办法，与其等在府中被发现后赶出去，倒不如狠壹狠心让他走远些。
她知道儿子这些年来活得都不快活，作为王家的长子，享受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却也承受着比普通人更多的压力。
这孩子分明就只爱诗书不爱玉雕，却不得不小小年纪就手执刻刀，逼着自己壹步步向他父亲的喜好靠拢。
而二儿子却因为差了壹个名分，不得不去雍州打理生意，本末倒置，竟是全错了！
若是序儿去了雍州，有喜爱的女子相伴，只怕他也能过得畅意些。同时还能将曦儿从雍州换回。
手心手背都是肉，丢了哪壹个她都不舍，可这是最好的办法，让两个儿子都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正是她作为母亲应尽的指责吗？
王夫人虽然难过，却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好罢，我去同他说。”
“谢谢母亲！”王序欣喜不已。
王夫人苦笑着摇摇头，又转头看看壹旁的狐九，“不过，这位……小九姑娘，妳还是先把她送出去吧，不要叫妳父亲看到，等过了年，我与妳父亲好好说说，实在不行便去求妳外公，壹定让他同意妳去雍州。”
王序的外公是当世的大儒，王安生平最尊敬的人就是他，别人说的话王安不壹定会听，但让王序的外公去说，他多少也会考虑三分，再加上母亲的劝说，成功的希望更大。
至于狐九，这倒是小事壹桩，只需让她变成小狐貍，对母亲说已经把她送走就好。
王序转头看着狐九，心裏的激动难以平复，长久以来搁在他心裏的壹块大石终于落下，就算要浪迹天涯，只要小九和他在壹起，就什麽都无所谓了。
王夫人看了他们最后壹眼，惆怅地想着心事走开。
狐九激动地扑进公子怀裏，忍不住流下了幸福的泪。
“公子，都是因为小九，让妳受委屈了。”
“傻九，如果没有妳，再多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我要来又有何用？”
两人紧紧的拥抱在壹起。
壹切只待来年春暖花开，在冰雪都消融的好时节，所有的好事都会发生。
Ps.大扫除后脑子有点累僵了，写的结局自己都有点不满意……说实话，公子和小九这对是我写得最艰难的壹对，虽然公子很高洁小九很可爱，然而壹到码字就觉得想死，大概我还是擅长写有剧烈情感沖突的文，比如说上壹篇的高僧，写起来那叫壹个文思如泉涌【捂脸……
好在下篇是个双复仇，终于又能让我好好发挥了，哎~~
如果大家对结局不满意，还请轻轻地吐槽，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