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道鸾从善如流,改了口:“你装着不愿,让我开口留他,心中就存了这个打算。”
沈恪听他这语气不像是恼怒,但又觉得不完全是平静。下意识觉得有些危险,便撑着对方的胸口,让两人隔开些距离。
“不如商量商量明日回了剑池,该做些什么?”按沈恪的想法,剑池恐怕此时也岌岌可危,他们回去恐怕有不少事要忙。
萧道鸾却道:“是该想想,见了萧河说些什么。”
沈恪眉头一皱,怎么忘了,剑池里还有这么一号让他头疼的人物。他还没带着萧道鸾回乡见公婆,自己就要先对上岳父了?还是只手便可撼山断江的岳父。若是剑池剑主知道他的儿子和自己搅和到了一块……
沈恪在发愣,萧道鸾却清楚得很。他和萧河名为父子,彼此的情分却没到那个地步。不说萧河对他的私事不闻不问,即便对方想要插手,他又哪里会同意?
不过这话他不准备对沈恪说,权算作这几日被他算计了一番的报答。
脸上脂粉未卸,伸指在唇上擦了抹胭脂,涂在沈恪嘴上。
沈恪在为明日剑池之行发愁,竟也没有拨开。等到他回过神来,想要推开之时,为时已晚。
……
萧道鸾脸上的妆容乱得一塌糊涂,眼中却亮如晨星。沈恪看不过眼,想要打水给他擦擦,还没起身又被按住。恍惚间沈恪想,那分明花了的妆,怎么还能妖艳得那么好看呢。
“别动……”沈恪再是愚钝,也知道萧道鸾心中有气了。被折腾到天快破晓之际,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仅剩的气力撑在萧道鸾肩头,问道,“你若是不愿作此打扮,就凭我和郑黑黑的本事,能强迫你?”
“你封了我的剑气。”
沈恪清醒道:“但只要你说不愿,我……”
“如此可掩人耳目。”
“但这几日你都没下过船,也还是……”
“……”
“你是有意的。”就像他所说的,萧道鸾若是自己真的不愿作此打扮,根本没人能强迫他。沈恪松了口气,既是这样,那萧道鸾也没有为了这个生气。
没有……生气?
那自己为什么遭了一晚上的罪?
“涂了脂粉之后……”萧道鸾垂眼道,“你看我……”
沈恪明白了。如果说自己之前看向萧道鸾的眼神算是隐晦,这些日子便是□□裸的如狼似虎。
看对方此时因那妆容,极像是含羞带怯的模样,沈恪恶向胆边生,顾不上酸痛不已的腰身,东方发白的天色,狠狠撩了一把。
天将垂暮的时候,多年未归的少主,抱着个人回了剑池。
☆、第83章书抄
南岭。
剑池藏锋阁之中,不辨春秋,毋论冬夏。
萧河的一身衣裳,若是在严冬见着,没什么出奇,但在南方的暮春时节,就显得过于臃肿。在街头巷尾见到这样打扮的人,不是疑心他有些痴傻,便是觉着这人莫不是重病在身,吹不得风。
萧河自认为两者都占齐全了,不过剑池中没有闲杂人等,老仆们也不会拿他的伤疾说事。
“剑主,山外来人还是没有走。”
萧河坐在窗边,目光落处,正是株在春.光下伸展腰身的杨柳。细嫩的枝叶像是被镀了层金,亮闪闪的很是讨喜。回过头看见老仆也换了身短衣,一抬手抱拳就露出手腕,看着就动作灵便。他自己有多年没能做此打扮了。
“看西南那边来信,似乎少主遇上了些麻烦。归一宗牵的头,一些早年被您教训过的小人,几个没死心的也跟在后面蹦哒。”萧河的眉眼之间,倦意倒有几分,担忧一丝也无,老仆顿了顿又加重语气道,“连山宗像是也跟着挑事。那么多年没被教训,胆子也肥了。”
西南边的暗桩来信,已经是月余前的事。老仆一接到来信便匆忙报与剑主,但剑主像是没看出信上的紧急语气,就连他提议派人前往接应,都被淡然回绝了。
老仆在一旁看了十多年,也没有弄明白这对“父子”的相处方式。剑主偶然还会关心他们这些老伙计过得如何,对于少主萧道鸾,则除了练剑之外便没有他话。若是只将少主看作了剑池的继承人,那年初收到关中来信时,剑主不加掩饰的关切真情,又难以解释。
养在身边十多年,就连他个仆从,多多少少都对少主有了些感情,听闻少主有了心上人,给新人的见面礼都早早备好了。老仆不相信亲自把少主从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的剑主,会对养了那么久的小孩儿一点感情都没有。
萧河屈指在书卷边页空白处点了点。藏锋阁内不乏古籍善本,有些前朝版印的书卷,用的是北边的松油墨,极易沾手,他平日翻看便会多加留意,以免损坏书页。
手指轻点,没发出多大声响。老仆絮絮叨叨的声音消失后,藏锋阁中便静了下来。
萧河心道,老王头今日话却是格外的多。
这些仆从都跟了他不少年,年轻时或许也是个张扬蛮横的刺头,但整天整天在这没什么人烟的地方磨着,什么脾气也给磨光了。剑池中除了自己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儿子,二十年来没再收过人,老脸对老脸,日渐沉闷也是自然的是。有时他有心想和他们多说几句,可惜话一说多,就咳嗽不止,把几个老仆吓得熬药、运功、炼丹连轴转,忙完都憔悴了不少。身体稍有好转之后,萧河也就只能在藏锋阁翻翻书了。说是要沉心静气,动不得怒,最好能活活坐成一尊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