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青涩韶年(7)-暧昧寸心

婚事的回绝似乎比想像中的顺利，容谨大夫只言女儿尚年幼，託柳媒婆退回了采礼，取回手绢并替换上一盒珍贵药材交藤以为赔罪，夏侯大人便接受了。

此原是因为本来县令大人夏侯豊已正与门当户对之家商议了公子的婚事，却不料向来跋扈任性的儿子，竟于此时提出另有属意的要求，适当伤透脑神。这荒山野镇的俗女凡妇要想攀上官高显赫的夏侯家，做妾还勉强说得过，但若要明媒正娶嘛，堂堂县令大人的公子夏侯喻可不着着实实屈就了，大爷他可是百万个允不得。

如今既然人家姑娘回拒，好让儿子也死了心，还赚得个珍贵药材，倒还正如他所愿。但是高贵夏侯家遭俗女拒婚，这丢失的面子，哪天不找机会好好地算算个帐，他也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容谨从柳媒婆心不甘情不愿带回的消息，让他稍稍缓了一口气，但心下仍隐隐含着一丝的不安，不敢太过大意。

尹晏适才砍柴回来，恰见容谨送走柳媒婆，师父久不见舒展的眉终是放下，嘴角泛上惯有温润柔和的笑意，他心里也有了个底。

只是，从那天柳媒婆提亲之后，他与那女孩之间，似乎有了一些不得碰触的彆扭，悄悄地被掀了开。如同师父极力掩藏却显露于眉间的忧心，女孩曾经恣意开怀的笑已然杳然绝见，也鲜少主动和他聊起甚幺事，有时甚至感觉她有意无意地避着。除了独自一人例行地到溪边浣衣，便安安静静地在这庭院里打扫、做菜、记记帐、用他带回来的苜蓿草餵餵兔子。

有时会想起两人在溪畔贴近的温热，柔软的感觉，让他意识到那已几乎算是成熟女子的身体，心下撩起炙热的反应。然他却不敢继续如此的妄念，是的，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妄念。摒开自己的胡思乱想，他会更希望她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像靳大姊一样，做个高雅雍容的贵妇人。

而现下他能为她做的事，就只是到山上带回苜蓿草，整理乾净放在兔窝旁；然后在每个月的那些日子，默默地煎好小建中汤，摆在她看得到的地方，知道她喝下，他便也安心了。

转身灶房外的大水缸洗了手，只见女孩儿正在捏着包子，他定住了脚步，只是隔着些距离望着。女孩转过头，仅瞧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捏起包子。

这样的尴尬，总是得打破沉默吧，尹晏遂开了口道：「听说靳大姊的夫婿接了盐官的契约，要做卖盐的生意，靳大姊下个月便要和夫婿到豫国北境去，可能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午觞小镇。」

女孩未曾回头，仅简单地应了一句：「那幺……小澐儿怎办呢?」

尹晏解释道：「小澐儿应会留在穆家，有穆老爷和婆婆照顾。」停了半响，遂问：「妳要去送送靳大姊吗?」

女孩平淡淡，毫无喜怒哀乐的表情，斩钉截铁地道：「爹爹不会让我去的。」

大男孩露出了一个朗意的微笑：「我去求求师父，妳和靳大姊情同姊妹，师父会答应的！」

容暟儿轻轻叹了一声，停下手里的动作，头仍是臻得低低：「你为何要对我好?」

大男孩怔了怔，遂结结巴巴地：「我想……我俩再相处……许是也没多少日子了，等妳……」

「等我嫁了人是吗？为何你老是爱提这事，师兄这幺希望我早些出嫁吗?」话语中情不自禁的怒嗔，女孩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凄然。

他不知为何又让她生气了起来，只是略带不解，语气轻柔地问道：「你若早些有个好归宿，师父不也较能安心吗?」

容暟儿撇起了嘴，转过头睨着眼，瞧着眼前的大男孩微怒道：「师兄也这幺认为?难道师兄也是如此迂腐，认为女孩儿家就一定得嫁人吗?我若不想嫁呢?」

面对这样的质问，尹晏凝起了眉，喃喃细声地问道：「我一直以为……你小时候看着靳大姊穿嫁衣，不是也很羡慕吗?」

女孩一息一喘变得急骤起来，放下手中揉捏不成形的麵糰，别过侧脸道：「若不是喜欢的男子，那穿嫁衣有甚幺用，我倒宁愿不嫁?」

沉默半响，大男孩嘴角挂着一弧酸涩的苦笑，低头遂又抬头，一丝丝不着痕迹，轻轻地试探：「师妹喜欢的……是甚幺样的男子?」

敏感的话题摊在两人面前，竟是如此难以回应的苦，女孩声细若蚊的嗫嚅：「我喜欢的……」半瞇着眼的双眸对视，心思悸动的彭湃，随着此刻所有声响停住的静默，如漫天巨浪湮没寸寸丝柔芳心。就怕自己坚持不住，溃堤的剖白，会让仅存的自尊蕩然毁于那人面前，摒住的呼吸，使得脸色与脑子一样刷了个白。

润一润乾涸的咽喉，深深回了一口气，终究从唇角边溢出一句：「我自个儿也不知道。」遂自丢下裙兜，低头错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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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心有言：

交藤即为何首乌，又名：野苗、交茎、夜合、地精、桃柳籐、赤葛、九真藤、芮草、蛇草、陈知白、马肝石、九真藤、疮帚。在不同时代的书典中，各以不同名称唤之。唐代李翱「何首乌录」记载，何首乌原为人名，其祖父何田儿原体弱多病，因长服交藤病癒，且长寿多子。子孙亦服之，长寿且头髮乌黑，故此后人以其名称为何首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