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真章逐显(4)-帝君有疾

快马加鞭，约莫两天路程方进得豫宫，司徒逵领着容谨一路直往豫帝所休憩的盘龙殿。

盘龙殿之所以名为盘龙，乃因先王当时命人建筑此宫时，监工者在此处发现一窝黄金蟒盘据于此。蛇本即被视为小龙，因此先王及众臣认为此吉兆也，必定为龙脉所据，万代昌隆，子孙绵延，便在该处盖了一座帝王专属的寝宫，名之为盘龙殿。

步过长廊，绕过烟波池畔，黄昏斜阳如一抹红盘倒映于池面，水上水下镜影成双波光粼粼，池内秋荷摇头摆尾随风荡曳，两岸垂柳婆娑轻拂，彷若婀娜起舞的女伶。遥远处几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分落于池岸四周。若非要事在身，匆急见君，否则，此般美景没有停下脚步好好享受享受，实是浪费煞人。

再经得迂迴辗转的九曲桥，穿过烟波池，近得盘龙殿，太医李誓已在殿外守候多时，立即向前快步走来，远远地道：「容谨师兄！您能来实在太好了！」

旁边尚有一位内臣大人远见司徒逵将军携人前来，伶俐地转身急往殿内稟告。须臾，那内臣便即出来迎接：「皇上有请司徒将军、李太医和容大夫，请即刻随下官入殿。」

雕樑画柱幢幢、帏帐丝缕飘飘，众人疾凑的脚步声荡在殿内回音旋绕。终于见到肃纁的帏幕帐起的一座龙雕榻舖，榻上有一卧床之身影。

内官靠近帏幕俯首低声一躬：「启稟皇上，人都来了！」

「好！聂公公快扶朕起身吧！」帷幕内低缓而虚弱的声音响起。

内官随即拉开帏幕，将榻上那人轻轻扶起。只见起身之人身着素白里衣，虽然面黄肌瘦，眼轮黯沉深陷，然却依旧眉宇威肃，有一股藏不住的傲绝摄魄之气。一坐起，内官大人便将榻旁一席黯青色龙纹浮绣之锦袍，批于其身。

「卑职叩见皇上！」看着李太医与司徒将军纷纷跪叩，初见帝君的容谨，也赶紧低首跪下一叩：「草民容谨叩见皇上！」但不知为何，只觉得那尊者眉目凝起的神态，彷似有些微眼熟。

「诸位平身！都起来说话吧！」呼吸略显费力，但仍平静稳实地应着，续道：「司徒将军，一路辛苦！既容大夫住处已安排妥当，汝即可先行退下！听说将军夫人已经有孕在身，也好回去多陪伴陪伴！圣龙御令先留汝身，近日会再有另一任务交付。」

「卑职遵旨！那卑职就先行告退。」司徒逵低头拱手便即转身出殿。

豫帝轻挽衣袖，伸出双手道：「李太医、容太夫，就有劳二位了！」

李誓与容谨起身，依到榻旁。容谨随即与翻其睑、张其口、切其脉，并审视其胸口脇腹。那凸胀宛如身怀六甲孕妇之躯，一般世人大概很难想像，此係为一个中年刚壮之男子所有，而此人竟还是贵为豫国九五之尊。

当然，这对容谨及李誓太医来说，各方疾患见多识广，并无任何值为奇稀怪古之处。只是胁痛、黄疸、单腹臌、身有血丝缕，便知肝之积，病情着实不妙。

李太医随在一旁细数道：「皇上肝积以久，数月前即始有脘腹胀急、脇肋灼痛、烦热口苦、舌红苔黄，湿热蕴结之证，我以猪苓汤配以茵陈嵩汤处之。乍见似有好转，但此月月初之际，却急又转为头昏目眩，目涩面黯、五心烦热、失眠多梦、舌红苔少，脉弦细数。师兄认为该当如何?」

容谨深蹴起眉，低声与李誓论道：「肝肾本同源，肝藏血、肾藏精，精血互生，肝血不足则肾精亏损，便致肝肾两虚。或许，先以知柏地黄汤，附加龟板、鳖甲、麦冬及沙参试试。此外，我每日再到皇上寝殿，为皇上行针，如此看看是否能有所缓解。」

豫帝忽感略些头晕疲累，吩咐内官道：「聂公公！扶朕躺下！」那内官便立即上前搀扶，助其缓卧于榻。

舒下一口气后，豫帝声若虚无，缓缓地问道：「容大夫，何如?」

沉默半响，容谨欲言又止：「这…皇上…」

豫帝嘴角略拉起弧线，遂道：「容大夫请直说无妨！」

容谨立即双膝跪于榻前，宁肃地道：「请恕草民斗胆，皇上乃属肝肾阴虚证，若万一直致肝肾阴竭、神智不清，则随时岌岌可危。草民会先为皇上开些滋养阴虚之药方，再佐以针疗缓解不适，但确实也无有十足把握。所谓病症有时，命归天数，草民尽力而为之，尚请皇上见谅。」

豫帝苦笑两声，回之以理解的温色道：「容大夫请起，朕明白了！如有万一，朕也不会怪罪尔等，一切都因朕酒癖气逆，伤了肝脾。只是朕尚有余愿未了，担心空留遗憾罢了，尔等只消尽力而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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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心有言：

肝积即为肝病，古时并无肝硬化之诊断名称，肝硬化一词为西方医学所引进，故会以胁痛、黄疸、单腹臌(即指腹胀、腹水)、血丝缕等来描述其病症。湿热蕴结及肝肾阴虚是肝硬化患者常见的证型，证型不同，所用之药方就会有很大的差异。请各位读者切勿自行买药或私信偏方，因所有的药物若非经肝，便是由肾所代谢，不当或过量用药都会增加肝肾负担，反成为毒聚而危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