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达烨凭什么这么自信,难道京都便是那么不堪一击么?成王不就二十来万的兵力,凭什么就能有把握吞下京都呢?
何况,王洛尧现在究竟站在哪一队根本就是两说,倘他当真站到成王一边去,这对于京都来说的确是个损失,但饶是如此,成王的胜算也不超过四成;而倘若王洛尧根本就是假意顺从,那成王成为阶下之囚只是时间问题。
心里这么想,不过苏苏却不敢把这些话当着达烨的面说出来,她偏过脸,没有接话。
达烨看着静默的她,面上渐渐浮上一片柔和,有多久没见了,可她的影子从未在他的脑海中消失过片刻,她的突然出现,须臾间就把他的分寸打乱,明知不该让她见她的儿子,可他还是稀里糊涂地就把她带去见潘欣瑜,那份心理也可以说是迫不及待,他近乎迫不及待地想让潘欣瑜把其同王洛尧的苟且之事告知于她,好让她对王洛尧灰心进而死心。
他自然知道,以她一向的骄傲和自尊,定然受不了王洛尧这般行径,如此一来,他便可有机可趁!
有机可趁,这个词让他自觉低贱,但自他为她痴狂的那刻起,他的清高和睥傲便不知去向,为了她,他竟然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利用潘欣瑜,甚至林梦灵去离间她和丈夫,再后来,他连理智都丧失了,在灯会上公然劫走她,还妄想就此带着她远走高飞!若非当时有傅春极力劝阻,或许他真的脑子一热就那么做了!
在苏苏这件事上,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狭隘过,就连之后的夜围苏家庄,还有再后来挟持王洛尧逼他就范成王,他都一直弄不清楚这些举动当中究竟包含有个人私情不曾!他弄不清楚!
有时静下心来,他会疯狂地想她,想不顾一切地抢走她,反正他抢劫人财早已是老手中的老手,何必在乎这一次?但他同时又十分唾弃自己这样没出息的想法,于是,他尽可能地远离她,长久地不去关心她的一切,迫使自己出息一些!他的自尊岂止如此!
但一切并不遂他的意,偏她的丈夫是王洛尧,倘若是别人,别的纨绔公子,他也许心态又是另一番模样,因为他决定自海上收手答应大梁朝廷的招安是有目的的,他自信能够以理智克服情感。然而,他碰到了王洛尧,招安第一天的仪式上,他就使了计谋让自己对着北边皇城方向磕了头,摆了自己一道,再然后,他的紧盯包围,坏了他试图在江宁暗中囤蓄兵力的计划,迫使他不得不抽身到徽州一带收兵买马,后来就有苏家庄一搏,当着苏苏的面,王洛尧让他败得一塌糊涂!
虽然那一次也让王洛尧彻底暴露了在郊外囤兵的事实,但苏家庄之战确实让他很失颜面,于是才有后来这一招夺其子以令其行的阴招!
苏苏发现身前之人半晌没有动静,不由抬起头来,蓦地就碰上似满含柔情的眸光,禁不住倒退一步,别过脸,吱唔道:“我累了,我这就回客栈了!”
“苏儿——”
达烨鬼使神差地就这么唤出口来。
苏苏却是听得汗毛直竖,她缩着脖子,脚下一移就要走开,胳膊却被他一下揪住,令她分毫动弹不得。
“你,你想做什么?”苏苏情急之下把担忧问出口。
达烨闻言,眸光一暗,低语道:“呵,我想做什么?难道在这大白日里,人来人往的,我能对你做什么不成?在你心里,莫非我就是那等邪恶之徒?倘若我真是那等之徒,你以为你会安然无恙地在侯府待着么?”
苏苏听及,脸颊不争气地红云上涌,她承认以小人之心度人了,可这能怪她么,达烨这人脾性古怪,谁知他下一刻会做何举动!
“既是如此,那你就送我回客栈!”
达烨蹙了眉心,伸手掰过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视线:“看着我,我让你看着我!”
苏苏感觉下巴被收得越来越紧,只得依言对上他的目光。
达烨自她眼中看出畏缩的情绪,心里说不出的不舒坦,可他还是收敛情绪,淡定地吐出如下之言:“假如成王青州一战取胜,之后势如破竹,成功围缴京都做主皇位,你不妨想想之后的事情?”
苏苏闻之面上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之后的事情潘欣瑜已经替她设想过了,此时达烨所指多半与她所说并无二致,无非成王厚封王洛尧,潘欣瑜也会一并得到重赏,而自己作为他的原配自然因为身份的尴尬遭到摒弃,连带着儿子也不再有机会接近了。
只是这些假设都是建立在成王取胜,王洛尧真的叛变卫国侯的前提下,在这两个前提没有成为现实之前,再多的想象都是没有意义。她不明白为何潘欣瑜和达烨两人皆十分热衷于此,难道这可以给他们以继续的力量么?
“我不用想,你不妨直言!”苏苏本来稍微平稳下来的心因为达烨这番逼问再次波澜,她呼吸悄然急促,问向达烨。
而达烨没有让她等多久,应得十分干脆利落,也应得十分惊心肉跳:“跟了我!”(未完待续……)
第295章跟了我:
第296章意外纷至(上)
听了这样的话,苏苏直觉语塞,这个人实在不能以常理来评断,许是他在海上生活惯了,民间的伦理纲常在他眼里根本不当回事。年初灯会的时候就曾把她强抢上车,那会儿她已经同他说得很清楚了,她是有夫之妇且为人之母,怎么可能随便就跟了他呢?
苏苏不愿再与他就此事纠缠下去,明明是他害得她落迫至此,偏他还三番几次地冲她表达清深似海,着实令她不知所措,恨也不是,气也不是,索性眼不见为净,一走了之!
“怎么?对那姓肖的小子,你还能说回头考虑考虑,到了我这儿,你竟是连考虑的意思都没有了么?”达烨却在她重新扭头要走的时候,手上一个用力,将她重重地往他胸膛上一磕。
苏苏被这一磕镇得额头生疼,但是额际的疼痛很快被惊愕所代替,达烨这话是什么意思。
片时,她即会过意来,抬头瞪着他:“你也偷听了那日我和肖蒙的对话?”
原来除了王洛尧,当时达烨竟也在!
天!
苏苏恨不得一头钻地缝里算了,回想起来,那会子她的确曾萌生退意,不想再与王洛尧过下去,想从纷杂的卫国侯府里退出来。可如今不同啊,先不说她在侯府里的地位无人可替,也不说她与王洛尧的感情今非昔比,单单是她现在有了自己亲生儿子这一事实就让她再也没法收放自如了!
达烨迎着她的目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完全没有半点心虚抑或不好意思,似乎他的偷听很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我一早就同你说过,你跟我一起比跟王洛尧那小子日子会好过很多,你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在那种环境下生活!何况眼下时局变化,不管是你家里的那位还是江宁的卫国侯府都将不复以前……”
“住口!”苏苏挥手阻断他的话,“够了,你放开我!我要回客栈!”
这次达烨没有再拦住她,任她快步走开,只在她跑下许远之后才提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后头。
快步走在前头的苏苏脑子已经乱得不能再乱。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要是等到王洛尧回来登州城怕是可能来不及,她实在也等不及,她必须要弄清楚所有的事情,临走之前。他的行动和交待都相当含糊。来到登州之前。她的信念只有一种,可现在,她的脑子乱了。不知道该如何去理清这件事,再加上潘欣瑜的恐吓,达烨的逼迫,一切让她无所适从,必须的,她必须要尽快得到他本人亲口确认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