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上

楚国王宫

正值三月时分，王宫花园内落英缤纷，香风四起。

桃花树下一名绝色女子伫立，淡然无绪的表情。

「又赏桃吗？真不愧是『桃花夫人』。」楚文王自她身后出现，慢步含笑而来，彷彿眼前的风景值得他好好欣赏。

「桃花夫人」四字彷彿触动她心底深处的痛，息妫轻蹙眉，下一瞬却是冷然面孔。

她没有说话，即便眼前这人是她的夫她也不为所动。

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秀姿绝丽的面庞一派冷漠。

楚文王熊眦也不在意，信手于花枝之上拈来一小枝桃花簪在她髮上。

粉色花朵相映她绝美脸廓，冷冽却又含羞，一时竟不知是人美还是花美。

他满意的抚上她颊畔摩娑，带着眷恋。

「妫儿，妳真美。」

息妫撇过头，绷紧的身子没有放鬆，淡然的眼底自此划过一道憎恶神色。

被他捕捉。

他敛下眼睑，指尖挑起她下颔，逼她看他。「……妳真的那幺讨厌我？」他问，语调有着些微的複杂情绪。

她眼眸微抬，姿态一贯清冷傲然，半句不言。

见她这副姿态，多日来隐忍的情绪不由得爆发，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七日了！这七日她不言不语，一派淡漠冷然，任他如何讨好就是不肯展颜一笑！

他究竟何处不比息侯！

「妳看着我！」扣紧她下颚，他眼底漫天炽狂的爱和怒意都清楚让她看见，嗓音是吼声又带伤。「妳究竟要什幺？只要妳对我一笑，我什幺都可以给妳！」

本以为挟持息侯的命会让她会对他屈服，她是屈服了，但却只有她的身子，他不愿只要她的身子，她还要她的心！

她羽睫轻眨，眼神犹是冷清，倔傲不肯屈服。

「息妫！」他怒然，吻上她唇瓣却是一片冰凉，他在她口中奔腾却感受不到她迎合，面无表情。

他颓然退出却又不甘，狠狠咬破她的唇，息妫吃疼，黛眉微蹙，却又鬆开。

只当他无理取闹。

他却是怒火上心，吐出的冷语欲将她冻伤。「息妫，妳是逼我杀了他吗？」

她抿唇，神色终于崩动，闪过几许挣扎，而后指尖擦去唇上血迹，吻上他的唇。

血色的唇瓣轻颤，是屈辱也是折磨。

他满意的笑了，然后与她的娇羞青涩回应。

桃花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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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火照之路

彼岸花摇曳，在暮色黄泉的景中宛如一波火浪，却奇异的有些乖顺，红海之中，一名身穿绛衣华裙的女子撑伞伫立，未执伞的右手掌心里闪着明灭的光。

叮铃。

不过一声清浅的环佩声响，已惊动伫立在那处的红衣人儿，她转过身，朝来人勾起一抹温婉笑意。「姥姥，今日如何是这副模样？」

来人一身墨衣白髮，身影直挺纤细，不见一丝老态。

如何是黄泉里众人所知的孟婆？

「给冥后试药，一刻后药效便过。」孟婆此时非是佝偻的老妇之姿，而是真身少女的娉婷姿态，只是没有六慾七情，这一句话说来平铺直叙，感觉冷淡了些。

孟婆于幽冥黄泉中负责熬煮轮迴转生之人所喝的忘却之汤，庄内因而栽植了种类繁多的药草，也因此，黄泉里的鬼差或是冥府王公之人，偶时也会托孟婆製药。

「原来如此。」绛娘含笑点首，孟婆瞥见她手中那团火光，上前走到她身旁。

「妳让我来，是发现了幺？」孟婆歛眸瞥她手中忽明忽灭的火光，火光之中还包裹着一枚碎片，点缀其中似灿灿星光。

「是，人间楚国境内，发现了母后的魂光碎片。」绛娘玉手微拢，将手心的碎片收起，然后纤手一挥，两人眨眼离开了黄泉路畔，已身在忘川。

忘川没有黑夜，只有无尽的暮色和数不尽的魂魄，自黄泉入口一路过来投胎，此时正好是幽冥鬼界小憩之时，除了几名鬼差巡逻之外，忘川河前，只有她们两人。

绛娘红袖一带，忘川河面本映照的暮色残影都卸去，顿时成了人间的景色。正是三月桃花花开，满林的桃花粉红的映照桃枝下那人的倾国容颜。

「魂光在她身上？」孟婆睇了眼，朝绛娘看去，她眼光沉凝，似在确认。

「嗯，她本是息侯所养的桃花，因魂光碎片落在了她身上，而凭着仅十年的光阴便化形成人。」绛娘颔首，清婉的语调有些凝重。「本来依她修行，至少还要百年才能成形，如今她化作人形，又与息侯是夫妻……我只怕这抹魂光不好收。」

「如何说？」能让素来都是轻鬆将问题解决的绛娘感到困扰，她不由得多问一句。

「先不说魂光碎片的力量会引来精怪觊觎，她若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无法自保。光是以她一介小花妖，要承载神灵碎片的力量已属艰难，如果不赶紧回收魂光，那力量将会更改她的命数，让她永世悲苦。今世她为报息侯溉水之恩与他相恋，势必不得善果。」绛娘一叹，将画面掩去，忘川河畔又是一片愁哀暮色。

「所以，要我去取幺？」

「是，要拜託姥姥了。」绛娘颔首，朝她无奈一笑，眼眉愁色无端令人心疼。「冥间鬼界之中，除妾身之外，唯有姥姥您熟悉母后的魂光气息，况且由您亲自去取，许会让她少受些苦楚。」

孟婆点头，「那若是魂光已被她吸收，那又如何？」

绛娘瞇起眼，而后沉叹一气，朝她苦笑。「姥姥，这便是妾身担忧之事。」

她歛眼，羽睫轻颤之中彷彿散出了曼珠沙华的靡靡香气。

「若是魂光被她元神吸收，除非她愿意才能取出，否则就算强取也已失去原本的魂魄之力，届时还是无法重塑母后魂魄……所以除非她亲自交出，否则就算失败。妾身如今只盼她还不会使用那股力量，也不知她究竟得到了什幺──」绛娘话毕，手腕一翻，掌心赫见一朵红艳的曼珠沙华。「姥姥，这给您。取她魂魄时用得，若是妳在人间寻不着她，彼岸上的气息也会与她感应。」

「好。」孟婆接过手，那朵曼珠沙华被绛娘用结界包住，她接过手时只有香味，泛着微温。

「那便劳烦姥姥替妾身走这趟了，孟婆亭的工作妾身会替您处理，您宽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