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驭鬼族内,有一个地方是所有人默认的禁地,无人把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进入,那是一所非常衰败的老宅子。
玄非陌慢慢走了进去,手抚过蒙尘的桌案,这些灰尘如此真实的存在,就像他心上那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清醒时梦境时都在痛。
“云轩,我好想你。”
如同一声来自天边的低语,玄非陌闭上眼睛,钟云轩的脸一直浮现在脑海,清晰得好像就在眼前,温热的泪水一涌出眼眶就开始变凉,凉得刺骨。
桌案背后的墙壁上,垂挂着一面铜镜,玄非陌轻轻的将它取下,如同对待情人一般的温柔,这是他唯一可以怀念云轩的东西。
对着铜镜施了道法术,镜面一个闪光,就浮现出那段他最幸福的时光。
“非陌,别拽着我头发。”那人佯装生气。
“云轩,你的头发很好看,眼睛也好看,还有嘴唇,很软,很好吃。”
“呜……会被……嗯……爷爷看见。”钟云轩推着玄非陌。
“不会,能看见的只有这镜子里面的我们。”
两道紧紧拥吻着的身影,被镜面映得清晰深刻。
铜镜里只有这样恍如刹那般短暂的画面,已经被玄非陌重温了无数次。
只有在脑海深处,他还记得那些令他疼痛,令他无力的回忆。
第一次与云轩相遇,那时他刚从冥界溜出去,到人间不久。
喧闹繁杂的街上,迎面而来一个小乞丐,径直撞在他身上要讹他,他那时不懂小乞丐什么意思,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人群之中走出一个清新脱俗的少年,他似乎与小乞丐认识,拿出自己的钱袋打发了小乞丐,还叫他以后别再这样做。
反正他在凡间一个人也不认识,他觉得这个凡人很是特别,索性就一直跟着他。
“你别跟着我了,我要回家,你也回去吧!”这是云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像一道清泉。
玄非陌听后,弯了弯嘴角,这是要把他也打发走了吗,他就是不走:“回家?可我家不在这里。”
“你是外地人啊?没有同伴吗?”那时他好像看见云轩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有点担心,可能是因为刚不久他这个“外地人”才差点被人讹了吧。
玄非陌继续道:“是啊,就我一人,没有地方去。”
“既是这样,那你可愿意到我家借宿一晚?”他的云轩一直都那样善良。
“好啊。”他欣然接受。
那一年,钟云轩十六岁。
……
“非陌,小鸟不能喂那么多肉。”
“非陌,我煮了面条,你来尝尝。”
“非陌,下次上街就给你买你说的那种红色的小球。”
钟云轩的家里只有爷孙二人,钟家也是玄非陌在人间的家,唯一的一个。
之后,云轩的爷爷寿终正寝,便是他和云轩相依为命。
那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而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三年。
在他被召回冥界的时候,在玄凌筠继承冥界之主的时候,在云轩十九岁生辰还未到的时候,他就失去了这一切。
那么短暂的一生啊,他只拥有云轩的三年的岁月,之后便连魂魄也无处寻觅,魂飞魄散。
云轩临死的时候该是多么希望他去救他,该有多害怕,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也许到死的那一刻,都念着他玄非陌的名字。
玄非陌抱着铜镜失声痛哭起来,他不会再拥有钟云轩,世间再不会有钟云轩这个人。
可他能做什么呢?一千两百年前,钟云轩就已经魂飞魄散,连尸首都被扔进了忘川河,被恶鬼吞食。
他再也看不到活生生的钟云轩了,能陪伴他的,只有抹不去的回忆和这面铜镜。
云轩再不会活过来,于是他便只有寻找一个个云轩的影子。
以前只要有一点与云轩相似的人,玄非陌都会带回驭鬼族作为男宠,给自己一个云轩还在身边的假象,后来有了荆越,比那些人长得更像云轩,于是他就遣散了其他所有男宠,只留他一个。
日子一常,他就会觉得这些人不过是五官的某些部位相似而已,与他的云轩根本无法相比,而现在,他终于遇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影子,那就是颜倾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