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几点了?」姊姊喃喃的声音没有向着我。
「还有八分钟。」我看一眼在微冥中亮着萤光的电子錶。
「喝──」姊姊挺直腰桿,伸了个懒腰,然后在脚架的另一边坐下,我们的视线交会在海波上摇晃的半月,隐隐约约听见潮声。
「姊姊,我可以去妳们的系週看看吗?」这是我昨晚想了很久才决定的切入点,虽然看电影的时候一直睡,看完回床上反而睡不着,在内心自我演练了好几遍今晚的攻防。
「你不用上课吗?」姊姊听起来只是纯粹的疑问。
「正好期中考,中午就放学。」这句话就完全是骗人,反正到时推说看错时间就好。
「为什幺会突然想去?」
姊姊在这段攻防选择的是B路线,也就是不追问我为什幺知道系週的时间,不管怎样,我的应对都要把话题扯上崧磊学长:「之前跟妳说过我的高中学长吧?他邀请我们去的。」
「喔,房崧磊。」姊姊反应得很快,连名带姓的称呼有点难揣测到底是不够熟、还是太熟了,「你跟他很要好吗?」
「还好,他是因为有回来看社团才顺便跟我们提的。」一切都按照计画B-1进行,我咬住决胜点,「他跟妳比较熟吧?不是都在系会吗?」
「嗯……」姊姊不置可否,我稍微等了一下,还是没有补充,才用余光瞄向脚架另一边。
掌心中的微光照亮她专注的侧脸,指头的动作看起来像在手机上打字,但看不到内容。我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下去,没有马上否认的话,应该就是有把他当回事的可能性高吧?不然哪还需要再想?再逼近下去,如果见她还是闪了问题,就更可疑,但太过逼人的话,也担心会被她反咬为什幺会追问这个。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电子音在我的手腕上响起,虽然没有说过这是设定在烟火开演前一分钟的闹铃,姊姊立刻站起来,回到观景窗后方。
灿金的火花準时在对岸爆炸,比远方闷响更清晰的是头顶上的快门声,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大概完全无法跟她说话了,我索性枕着自己交叠的手掌,仰望被烟火侵据的夜幕放空。每次出来大抵都是这样,拍完我之后就自顾自去拍别的东西,反正我也乐得在旁边发呆,想想她只有一个弟弟真是万幸!不然她的人像摄影不知道又要玩出什幺花样来?
没错,一辆车载两个人,这样正好,一个姊姊已经够烦,我没心思再去照应其他兄弟姊妹。
「欸?」
我睁开眼睛,天空变成姊姊的脸。
「回家?」我说,其实不全然是问句。
姊姊伸出手,不是要拉我起来,是把收好的脚架小心地丢在我身上,我稳稳接过来,翻身起立。
今天的主要目的对姊姊而言当然是拍烟火──我不知道有没有成功?但对我来说是差强人意,没有从姊姊口中得到什幺正面的事实,不过还是可以推测这阵子以来学长和我的努力并不完全抛进水沟里,在她心里的学长至少不是完全光明磊落的对象。
因为隔天还要上课,姊姊要回宿舍,但她会先送我回家,可以的话,我比较想看着她走进宿舍,不过她很坚持要载我回家,我就没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力气。
机车一弯拐进巷子,家门越来越近,但速度分毫不减,不受保护的耳朵被风吹得发痛。
「你真……房崧磊……我吗?」
「啥?」残破的关键字传达不出姊姊的真意,我努力靠近姊姊,但还是什幺都没听懂。
一个紧急剎车在家门口,我终于清楚听到姊姊的声音:「晚安。」
我看着姊姊的机车消失在转弯处,脑中还转着她留下的填空题,不过下一秒就被我无脑滑开的手机画面夺走注意。
「两週后的星期天,她答应陪我去买相机。」